柴房角落的稻草堆被壮汉们掀开,露出块青石板。小泉惠子命人搬开石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泥土腥气涌上来。
底下竟是条仅容一人爬行的地道,黑黢黢的望不见底,像条蛰伏的毒蛇。“拖进去。”她朝启军的随从摆了摆手,声音冷得能冻裂骨头。
启航和启程被粗暴地塞进地道,麻绳勒得手腕骨头生疼。黑暗中只剩彼此的心跳声擂鼓般响。
身后石板“哐当”盖回,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壮汉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地道里撞出回声,约莫爬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才透进微光,出口正对着片荒草丛生的枯树林,离邹家院墙足有三百米远。
两人被扔在雪地里,寒风像刀子似的灌进领口,冻得牙齿打颤。小泉惠子用枪指着他们的头:
“在这儿等着,若是拿不到藏宝图,你俩就和你们整个邹家陪葬。”说罢带着人缩回地道,只留启军像条丧家犬似的守在洞口。不知过了多久,启航先醒了。他正要用牙啃断麻绳去解弟弟,就见启军举着枪走过来,眼底的狠戾像结了冰的寒潭。
“大哥,你还要执迷不悟?”启航猛地挡在启程身前。启军冷笑一声,突然抽出在厨房捡的钢刀,寒光直刺启航胸口。
启航挣扎着扭动,却被启军按住刀柄狠狠旋了半圈。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地,像极了当年芬儿出嫁时,那顶艳得灼眼的红盖头。启航眼中蓄着泪,
满是遗憾与不舍,终究还是垂下了头,倒在雪地里没了声息。“二哥!”启程这时也醒了,看到二哥为了自己挡住了启军的钢刀而自己含恨九泉。
见此情景目眦欲裂,蠕动着要爬过去,却被启军一脚踹翻在雪地里。正要用钢刀刺向启程时。
就在这时,树林外窜出几个黑影,为首的王黑子拎着沾血的钢刀,声音透着得意:“启军兄弟,事办妥了?”谁也没料到,躲在地窨子里的十个义和团弟兄,竟被他悄无声息地全灭了。
连半句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冻毙在天寒地冻里。“少废话,回邹家。”启军抬脚踢了踢启航的尸身,啐了口痰,“这活口带上,或许有用。
王黑子的人架住被捆住的启程,一行人钻进地道往回赶。
推开柴房石板时,堂屋里的打斗声已炸雷般响起。
启程被推搡着进去,一眼就看见老黑头一掌拍在悟道胸口——那老东西毕竟是炼气八层的高手啊,,掌力足可击碎石磨盘!
悟道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噗”地喷在青砖地上,染红了半块地砖。“爹!”启程嘶吼着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老黑头得意地叫嚣:“你我冤家几十年,今日总算要了你的命!”他大喊一声“拿命来”,又是一掌劈来。
悟道拼力侧躲,掌风擦着肩头过去,竟将院角的水缸击得粉碎,水花混着冰碴四溅。趁老黑头掌力落空,悟道赶忙提气,正要运气反击。
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寒风。他猛地歪头,一把钢刀还是劈中肩头,虽已竭力卸力,仍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顺着胳膊淌进袖管。老黑头见他受伤,狂喜着提掌扑来:
老邹头,我趁你病要你命!”他只顾着往前冲,没瞧见悟道已凝聚起最后一口真气,双掌带着毕生功力拍向他胸口。
“噗”的一声,老黑头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屏风墙上发出闷响,顿时没了声息。悟道喘着粗气,深感元气大伤。
王黑子见到自己爹被悟道一掌击毙,恨的牙长四指,恶狠狠的举起钢刀已迎面劈来。
他爹小心!”桂英不知何时冲了出来,像片落叶般扑在悟道身上。
钢刀狠狠砍进她后背,血顺着衣襟往下淌,染红了悟道的手,也染红了他的眼。“老婆子!”悟道抱着妻子瘫倒在地,桂英望着他
嘴唇翕动着似用最后一丝力气微弱道:“孩子和秀儿在…在…”终究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完,眼睛永远闭上了。
“狗东西!”一声怒喝炸响,义和团分舵主高达如猛虎般跃起,一脚将王黑子踹出数米远,撞翻了堂屋的八仙桌。
几个弟兄立刻扑上去,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外院内的东洋浪人见势不妙,转身就想翻墙逃跑,却被埋伏的义和团旧部的弟兄和家丁用枪堵住。
火铳声此起彼伏,往日嚣张的浪人们一个个像死狗似的倒在雪地里,再没了动静。枯树林里,小泉惠子正盯着启军:“怎么还没消息?
”话音未落,邹家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她脸色骤变,刚要下令撤退,三支飞镖突然破空而来… …一支钉穿她的手腕,一支扎进启军的大腿,还有一支擦着两人鼻尖钉在树干上,箭羽嗡嗡作响,要不说:小泉惠子,虽然右手手腕被飞镖打穿同时,她左手掏出一把手枪,对准黑衣人抬手就是一枪,只听…啊…的一声…
黑衣人凌空飞起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只看雪地上留下一条带血滴的印记…
这时小泉惠子疼得龇牙咧嘴。只见那黑衣人的速度快得只留下衣袂扫过枯草的轻响和一些血迹。飞镖上的麻药已开始发作,两人顾不上包扎,踉跄着往远处逃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邹家堂屋里,启程跪在桂英尸身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冰冷的地砖上。
悟道捂着流血的肩头,指着被摁住的王黑子,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下去,问出剩下的同党……”高达递过干净的布条:“当家的,先止血。”悟道却摆了摆手?
目光黏在妻子冰冷的脸上,浑浊的眼泪终于滚落,砸在桂英的衣襟上。
雪从破了的窗纸钻进来,落在她脸上,像撒了把碎盐,疼得人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