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
连昕无奈地用中文讲道:“崽崽,li非要进学校,说繁不见他。”
杜明拙磨了下牙,徐逢还在旁边午休,他本来玩手机玩的好好的,结果现在忽然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绕过躺椅往外走,临走还帮她掖了一下身上盖的衣服。
心里默念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之前和李天生一起练过琴,他脾气很古怪,和他都说不了两句话,之前还以为是语言不通,没想到就是懒得说话。
但他在音乐方面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他得练个三天,他不到半天就能整明白。
杜明拙看着慢吞吞的,但速度不慢,挂了电话三下五除二就到门口了。
大门外杵了个人,杜明拙老远隔着大门就看见李天生了,保安大爷不认得,自然不能把人放进来。
杜明拙熟练地和大爷打着哈哈,门开了一米宽,把杜明拙放出去了。
杜明拙和李天生大眼瞪小眼。
半晌,李天生才梗了下,“你好,你见过温繁吗,我联系不上她,有些着急。”嗓音很低,他比杜明拙高了一个头,头发是金色的,穿了件大鹅,说着把手机掏出来向杜明拙展示了一下。
杜明拙打了个哈欠,垂眸划着自己手机,当他面在通讯录里找到温繁的电话。
不到三秒,温繁就接电话了。
杜明拙抬眼瞟了一下李天生,斯拉夫血统让他五官极其深邃,几乎没有本国的影子,活脱脱就是个外国人。
现在看到温繁是唯独不接他电话,后槽牙都咬紧了,脸颊上没什么肉,因此格外明显。
“喂,杜明拙你他爹的有病呐,大中午给我打电话,你最好有要紧事儿找我,我刚刚睡着不到十分钟。”温繁皱眉眯眼在被窝里看着发光的手机,手忙脚乱地把亮度调低。
杜明拙看着李天生的脸色,把手机拿远,犯贱,用口型小声说,“你老婆不要你了哦~”
“喂,说话呐。”温繁看着通话界面的数字往上跳,耐心告罄。
“哦,那个我找到厨师做了,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你对象还没回来?”
“行吧,我对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明天再不回来我寻思换一个的,到时候带新的去吃应该也来得及。”
“你上次不是说这个月就回吗,还特意去外面租的房子。”
“嗯,耍我和耍狗一样。”
“嘟……嘟……嘟……”电话挂断,杜明拙冲着李天生耸耸肩。
李天生绿色的眸子盯着杜明拙手机,杜明拙把自己的最新款1tb手机往兜里藏了藏。“干嘛?”
李天生开口,“地址。”
“一码归一码啊哥们,温繁没让给,我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给,你自己找她要,女性安全。”杜明拙又打了个哈欠。
………………
温繁那边什么爱恨情仇他管不着,但徐逢笔没油了。
他刚刚回去屁股还没坐热,又去校门口买笔。
笔芯一根一根地用掉。
按部就班地一轮复习,创新设计,步步高等练习一页一页地写过去。
月考,讲试卷,写练习,讲题目,周而复始。
期末考,寒假。
圣诞节,元旦。
年关将近。
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
时间过得很快,人也很难挨。
下雪了。
杜明拙时至今日还记得那场漫天大雪。
冬天,天气变冷,要下雪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今年竟然一下子就下那么大,呼出的气儿都是白雾。
没有人打伞,课间,所有人疯了一样地冲出教室,抓起雪,杜鹏反应很快,在广播里三令五申不许玩雪,容易感冒,影响学习进度。
徐逢围着围巾,鼻子冻的有些粉,走出教室,手上是露半指的手套,安静地伸出走廊的围栏,伸到天地之间,等待那么多雪中的其中一片落到她这儿。
杜明拙慢慢走到她旁边,脚底下嘎吱嘎吱的,是落进走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雪,踩上去很滑。
他左手下意识抓着她大臂,也怕她摔倒,然后看到她在等雪。
只是雪落到她手心很快就化了,只剩一滴水,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雪花是什么形状。
徐逢脸上有些少见都失望。
她的手终于不冷了,却留不住雪了。
杜明拙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学着她伸出胳膊,但他的手一如既往地缩进袖子里。
白色的雪落在黑色的羽绒服袖子上极其显眼,羽绒服隔绝杜明拙本身的热量,雪花在冷冽的空气中亘久,一直不化,被风吹得微颤。
徐逢凑近他的胳膊,低头,下巴埋进红色围巾里,一双眼睛很亮地看着他袖子上的雪,六边形,确实一片与一片都不一样。
她手插进他的羽绒服口袋,很暖,摸出带他体温的手机,指纹解锁打开了相机,对着那团雪视若珍宝地拍下照片。
他不知道徐逢对一团雪有什么好稀罕的。
但她稀罕东西的样子很令人稀罕。
杜明拙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冲着她和雪一起拍了张照片。
“咔嚓”一声,照片里的徐逢懵懵的但很生动明艳。
她和雪一样。
在他心里洁白无瑕,独一无二,却永远不能一直停留在他的掌心。
雪一团一团的,落了满地,下的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清理,校外,气象中心发布预警后,交通系统很快就开始卡顿,瘫痪。
学校里所有职工都出动了,铲雪也铲不过来。
杜鹏说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走读生提前放学,但住校生饭还得吃。
已经齐脚踝深的雪依旧不停,怕学生滑倒,学校找来的稻草,从教学楼铺到食堂门口。
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只有金黄的稻草铺出一条一米宽的路,很窄,末尾被宿舍楼遮住,只知道尽头是食堂。
雪变大,像空气中被蒙上一层白雾,金色的路若隐若现,像是一条通天路。
上面全是人,把这条本来就窄的路挡的死死的。
身穿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们顶着冷冽的风和不停的雪,在不到一米的黄金之路上隅隅前行,目力所及的所有稻草上都是人,从教学下一直延伸到尽头,挨挨挤挤。
身在其中想回头也不好回,只好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杜明拙和徐逢在打水的天台上往下看,饮水机流出的水热水滚烫,冒着热气,落到他的矿泉水瓶子里。
他忽然联想到在非洲看到的动物大迁徙,像一群奔腾的,不停越过不知深浅的河的角马。
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充满磋磨,又源源不断的壮阔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