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缠绕住绷带的动作停了一瞬,薛除浊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大片阴影,
“你不必勉强自己。”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愿意相信她有苦衷,只要她眼里只有他就好。
“我不勉强。我愿意告诉你,只是怕你会不相信而已。”
厉栀没好气的说:“况且以后我还需要经常接触他们,万一你又像今日一般发疯咬人怎么办?”
“以后?”
薛除浊手中缠着绷带的手不自觉用力,令厉栀立马感受到了窒息,
“还有以后?”
厉栀连忙握住薛除浊的手:“你听我说完啊!”
薛除浊指尖轻轻松开,眸光仿佛有一片镜影,看似平静毫无波澜的内里,好似蕴藏着汹涌的怒意。
厉栀摸了摸脖子戳穿他:“还说不勉强呢。真不告诉你了你又不高兴。”
薛除浊不说话了,给厉栀缠完绷带后,拿着她喝过的粥放在手里搅拌,放凉。
厉栀说:“首先,你得答应我,听完不许骂我有病。”
薛除浊看着粥碗,假装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厉栀紧张的扣着桌板,舔了舔破皮的嘴唇,一丝丝刺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更有胆量说出来:
“若我说,我重生了,你能接受的了吗?”
薛除浊瞳孔微缩,连手中搅拌着粥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终于抬眼重新看向了她。
厉栀故作轻松的解答:“总之,你就用话本子的故事去理解吧。”
“我呢是个恶毒女配,蠢笨如厮,厉初昕是女主,聪明绝顶。上一世她夺走了我的气运,利用我,利用厉家和三位男主,走向人生巅峰,成为女帝。只是我啊,在她当上景国的丞相时就已经死了。”
“我听信谗言,被厉初昕借刀杀人,陷害了整个厉家。爹死在战场上,娘怀着孕一尸两命,哥哥..哥哥成为了叛国的贼,尸体被挂在城墙上。”
“很惨对吧?我那么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不仅把厉家害没了,还被她关在牢里折磨,眼珠子都掉了一个。”她朝着薛除浊眨了眨那只曾经被挖空的眼睛,笑着说,
“不过还好,多谢上天垂怜,才让我重生有复仇的机会。”
“重生后我发现了厉初昕的‘秘密’。她有一个叫系统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收集男主们对厉初昕的好感度,从而转换一种神秘的力量。”
“那种力量可以操控人心,让人做提线木偶,比如....”
厉栀将他们这一世刚见面的场景和薛除浊说了一遍,那日在地牢中的银巧,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仅如此,这积分还可以换取特别多的道具,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事,连翰林院修撰的位置都是靠这个系统得到的,简直是个无敌的存在。”
“所以我必须阻止厉初昕攻略男主,最好的做法便是让那些男主移情别恋。”
为了让薛除浊更加信服,厉栀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但是你放心,我眼里只有对阻止厉初昕攻略的渴望,绝对不会对他们起任何心思!”
薛除浊的手摸着她翘起来的唇角,似乎能看穿她微笑背后藏着的无法释怀的苦涩。纵使她努力掩饰内心的痛楚,那话语中的哽咽却出卖了她。
她独自一人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那不是梦,是亲自体会过的。她曾亲眼看见自己的家人一个个离去,还又受尽折磨。重活一世,薛除浊完全想象不到她刚重生时,是怎么独自消化上一世所带来的痛苦的。
无力在心中蔓延,如虫似蛊,啃咬反复。
他嘴唇微张,只能说出几个字:“辛苦了。”
厉栀眼眶发热,她连忙逃出那柔情似水的视线,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心中浮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她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走了很久,这时有人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告诉她这条路不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陪伴是厉栀极其需要的,因为她太孤独了。她无数次想倾诉,但是不会有人相信,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偏偏薛除浊信了,还能看出她所有的脆弱。
厉栀吸了吸鼻子,抢过薛除浊碗里的粥,若无其事的将粥扒进嘴里:“没什么辛苦的,上一世做了太多错事,现在有机会改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薛除浊帮她想着解决的办法,有个疑问:“既然厉初昕如此可怕,为何你一开始不杀了她?”
厉栀擦了擦嘴说:“因为杀不死。她的系统连这一点也能做到。”
薛除浊理解能力很强,他又说:“那我替你杀了那三位男主。”
厉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只手在他的脸揉了揉:“三位男主中一个是宁远侯唯一一位儿子许尽欢,还有一位是皇帝的二皇子薛景祁,这两位可都是朝中贵人,你上次杀了姜太医都被李百川大人盯上了,我可不想连累你再受怀疑。”
“我已经有办法了,我接近许尽欢与薛景祁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爱上厉初昕,这样厉初昕就获得不了好感,也得不到积分。”
“没有了积分她就是个废物,到时候再让她所有任务失败,捧新皇登基,她当不了女帝,应该就会自动被抹杀。”
“这是我的想法,但具体如何让她消失的方法我还没摸索到,不过我已经有头绪了,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的过往。”
“从那些过往中,我应该可以确认的是,厉初昕的系统不是与生俱来的,它绑定了厉初昕,就有可能解绑,这是一个极大的突破口。”
厉栀觉得自己会做那个梦的关键,就是厉初昕对她用了系统的奖励。若真是如此,她甘愿以身试险。
从现在开始,厉栀决定引诱厉初昕对她使用积分。
薛除浊听完这些话,敏锐的察觉到厉栀隐瞒了什么,于是道:“还有一位呢?”
“嗯?”
“我问,还有一位男主是谁。”
厉栀本想糊弄过去,因为她怕薛除浊知道其中一位男主是他后,会觉得自己在利用他。
但是厉栀真的不想再骗薛除浊了。
于是她抬手,伸出一个指尖,点在薛除浊心脏的位置,紧张地说出一句:“....你。”
薛除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眼中雾气弥漫,似秋雨打湿的孤灯,看起来悲怆又哀伤。
厉栀以为他在为自己一开始的接近别有目的而伤心,正想解释几句,但是被薛除浊打断。
他开口,清润的声音中,尽是空洞的悲怆:“原来,我当真克你。”
张天师的话薛除浊一直牢记于心。
因为他说的对,任何与薛除浊接近,与他关系亲密的人都被克死了。
他的母后,他的乳娘。
如今,他现在又成了厉栀的阻碍。亲缘凉薄,命盘如寒潭,阴煞暗涌。
或许,他真是天煞孤星。
“胡说什么呢?你还真信那张天师的话啊?”厉栀以为薛除浊在生气自己带有目的的接触,没想到竟是害怕自己克她。
厉栀的说:“你知道你帮了我多少吗?你....”
她决定商量一下再坦白:“如果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你会不会生气?”
薛除浊表情是厉栀出乎意料的温柔,他摇头:“不会。”
他只会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居然可以在她重生后帮助到她一些。
“你今后也可以一直利用我,我愿意成为你复仇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