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城已成身后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扰动的光点。
沈渊带着救出的百余名契合者,与早先安置的阿土等人顺利汇合。
望着眼前这群劫后余生、眼神中交织着恐惧与希望的少年少女,沈渊心念微动。
他并未立刻询问祖石之事,而是先以建木生机为他们调理虚弱的身体,又以混沌丹元化开一些温和的丹药,助他们稳定心神。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一直欲言又止的阿土。
“前辈……”阿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黑石部落的幸存者也纷纷跪下,泣不成声。
“多谢前辈救命大恩!若非前辈,我们……我们都要被那些恶魔当做祭品了!”
“起来说话。”沈渊袖袍一拂,一股柔和之力将众人托起,“我救你们,亦是因缘际会。阿土,你之前提及部落祖石异动,与陨星峡谷有关,详细说来听听。”
阿土擦干眼泪,努力平复情绪,恭敬道:
“是,前辈。就在大约一个月前,陨星峡谷深处时常传来莫名的震动,天空有时会出现异常的光晕。我们部落世代供奉的祖石,原本一直沉寂,那时却开始微微发光,尤其是在夜晚,还会传出一种……一种像是心跳,又像是呼唤的微弱波动。”
他指着远方陨星峡谷的方向:“那呼唤的感觉,就是指向峡谷深处。长老们说,祖石是我们黑石部落的根,记载着古老的契约,它的异动,必定预示着大变。可惜,没等我们弄清楚,星尘阁的恶人就……”
沈渊默默听着,【洞察本源】悄然开启,观察着阿土和他提到的几位同族少年。
在他们身上,他确实看到了一丝极其微薄、却与陨星峡谷深处某种苍凉古老气息相连的因果线。
这因果线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血脉或信仰的羁绊。
“祖石现在何处?”
“被……被星尘阁的人搜走了。”阿土沮丧道,“他们似乎也对祖石很感兴趣,攻破部落时,第一个抢走的就是它。应该被带到了流沙城,可能在那沙傀老贼手里。”
沈渊目光一闪。
沙傀已被噬灵藤吞噬,其储物法器自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神识立刻沉入那枚得自沙傀的、由某种黑色沙子凝聚而成的戒指。
戒指空间内杂物不少,多是星尘阁的制式物品和沙海特产。
很快,他的神识锁定了一块约莫半人高、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天然孔洞、看似寻常的巨石。
此石看似平凡,但在【洞察本源】下,其内部核心处,蕴藏着一团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大地本源气息,并且与陨星峡谷深处,以及阿土等人身上的因果线隐隐共鸣!
就是它!
沈渊心念一动,将这块祖石取出,放置在沙地之上。
祖石出现的刹那,阿土等黑石部落族人立刻激动地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古老的祷言。
而祖石本身,似乎感应到了血脉后裔的气息,表面的孔洞中开始流淌出微弱的土黄色光华,那股苍凉古老的呼唤感变得更加清晰。
然而,就在沈渊准备进一步探究这祖石与陨星峡谷关联之时——
轰!!!
一股远比沙傀更加浩瀚、更加深沉、仿佛与整片无垠沙海融为一体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自天际降临!
天空瞬间昏暗,流动的沙丘仿佛被无形之力禁锢,连风都停止了呼啸。
云层翻滚,凝聚成一张模糊却遮天蔽日的巨大面孔,双眸如同两颗冰冷的沙核,漠然俯瞰着下方渺小的众人!
在这威压之下,刚刚获救的契合者们瞬间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阿土等修士也感到神魂欲裂,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元婴老祖!
而且,是极其擅长土系法则,与此地沙海环境完美契合的元婴老祖!
沈渊瞳孔骤缩,瞬间将噬灵藤与建木气息内敛到极致,啸月也浑身银毛炸起,低伏身体,发出威胁般的呜咽。
这张由沙云凝聚的面孔,与当初在青云宗出现的那张玄冥老怪的面孔截然不同,但其威势,却同样恐怖!
巨大面孔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众人,最终牢牢锁定在沈渊身上,以及他身旁那块正在微微发光的黑石部落祖石!
“交出……界碑石!”宏大而沙哑的声音如同亿万沙粒摩擦,震得人耳膜生疼,心神摇曳。
界碑石?沈渊心中一动,瞬间明了。
这黑石部落的祖石,在此等元婴老祖眼中,另有名称和更重要的用途!
他面色凝重,体内混沌金丹疯狂运转,抵抗着这滔天威压,因果债榜在识海中金光流转,【洞察本源】已提升至极限,分析着这道意志的构成与来源。
“不知是哪位老祖驾临?此石乃晚辈偶然所得,不知是老祖之物。”
沈渊拱手,声音不卑不亢,在这恐怖威压下依旧清晰传出。
“哼!”沙云面孔冷哼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本座黄泉老祖,此物乃镇压冥沙海眼之关键,岂是你能持有?交出界碑石,自封修为,随本座回黄泉洞领罪,或可饶你身后这些蝼蚁性命!”
又是这般蛮横!视众生如草芥!
沈渊眼神彻底冰冷。
他心念急转,这黄泉老祖显然是为此石而来,绝非善茬。
硬拼绝无胜算,即便再次动用因果干扰,面对一位有备而来、且与地利完美结合的元婴老祖,效果也未知。
就在他准备冒险一搏,尝试以建木气息和因果手段制造混乱,伺机遁走之时——
嗡!
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强大意志,煌煌如大日,炽热而堂皇,骤然撕裂了昏暗的沙海天空!
一道金色的流光仿佛跨越虚空而来,化作一位身着赤金道袍、面容模糊却气势磅礴的虚影,挡在了沈渊与那黄泉老祖的沙云面孔之间。
“黄泉老鬼,欺负一个小辈,也不怕失了身份?”
金色虚影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嘲讽,“此子与我昊阳仙宗有缘,这块戍土源石,亦与中三天一件公案有关,恐怕不能让你带走。”
昊阳仙宗!
沈渊心中一震!
当初在青云宗,逼退玄冥老怪的那道金色意念,正是源自于此宗!
那位赠予他昊阳令的使者,亦是此宗之人!
黄泉老祖的沙云面孔明显扭曲了一下,显示出其怒意:“烈阳子!又是你!此子杀我麾下沙傀,夺我界碑石,此乃下三天之事,与你昊阳仙宗何干?莫非你真要为了此子,与我黄泉洞开战不成?”
被称为烈阳子的金色虚影淡然道:“沙傀乃星尘阁余孽,死有余辜。至于戍土源石,更非你黄泉洞私产。此子身负昊阳令,已算我宗半个门人,你若动他,便是与我昊阳仙宗为敌。”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况且,玄冥那老怪前番在青云宗铩羽而归,你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轻易拿下此子?莫要忘了,他身后……未必没有其他因果。”
此言一出,黄泉老祖沉默了片刻。
沙云翻滚,显示其内心的权衡。
烈阳子的现身,以及他提及的“其他因果”,让他产生了忌惮。
“好!好一个昊阳仙宗!烈阳子,此事本座记下了!”
黄泉老祖的沙云面孔最终冷哼一声,开始缓缓消散,“小子,界碑石暂且寄放在你处!待冥沙海眼异动之时,本座自会来取!届时,看还有谁能护你!”
声音还在回荡,那遮天蔽日的威压已如潮水般退去,天空恢复清明。
而那昊阳仙宗烈阳子的金色虚影,也转头看了沈渊一眼,目光似乎在他手腕的噬灵藤和身侧的祖石上停留了一瞬,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意念:
“小友,好自为之。昊阳令既在你这里,他日可持之往天骄征召,中三天或可再会。”
说完,金色虚影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沙海之上,只剩下心有余悸的众人,以及面色沉静的沈渊。
他看着黄泉老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烈阳子虚影消散之处,眼神深邃。
玄冥老怪,黄泉老祖,昊阳仙宗烈阳子……这些元婴大能的目光,早已因他之前的种种表现而投注过来。
“青云宗的麻烦,只是开始……”他低声自语,“流沙城是星尘阁的债,如今,又多了黄泉洞的债……还有那昊阳仙宗的缘。”
他的崛起,注定无法平静。
这些庞然大物,或因贪婪,或因忌惮,或因投资,都已将触角伸来。
讨债之路,亦是登天之路,步步荆棘,亦步步因果。
他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戍土源石上。
此物牵扯甚大,连元婴老祖都称之为界碑石,关乎冥沙海眼。
而它又与陨星峡谷共鸣……
或许,解开陨星峡谷深处秘密,探寻玄玑星君星图坐标的钥匙,就在其中。
“我们走,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之地。”
沈渊压下心中思绪,卷起众人,再次化作遁光,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
他需要尽快消化此行收获,提升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波澜。
陨星峡谷深处那星骸的注视,以及黄泉老祖的威胁,都如同悬顶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