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林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狭窄岩缝,成了影刃小队暂时的避难所。外面,妖族的搜索声时而靠近,时而远去,但始终未曾放弃。墨渊那边尚未有讯息传来,恐怕也陷入了苦战或周旋。
岩缝内,凌阳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左掌心那股因施展《血炼真龙吞天术》而残留的灼热感与隐约的暗金龙纹尚未完全消退,体内新吸纳的“岩犀妖族血脉本源”如同一条不安分的土龙,在混沌罡气与龙魔体魄的压制下左冲右突,虽被初步炼化吸收,却仍留下些许滞涩与隐性的冲突感。更麻烦的是,识海中那段强行涌入的龙族掠夺秘法信息,带着敖苍残魂特有的霸道与混乱意志,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魂,若不妥善处理,恐会干扰心志,甚至埋下被龙族意志潜移默化影响的隐患。
“系统,调出可解决当前血脉冲突及神魂烙印隐患的方案。”凌阳在心中默念。他深知这掠夺来的力量虽诱人,但根基不稳、隐患暗藏乃是大忌。
【分析中……】
【检测到宿主吸收‘岩犀妖族(六品)血脉本源’一份,与《混沌龙魔体》存在轻微属性冲突及能量杂质。】
【检测到识海存在‘敖苍龙魂掠夺秘法烙印’,蕴含混乱意志与龙族禁忌信息,需净化稳定。】
【推荐解决方案:】
【1.消耗杀戮点,启动‘道基淬炼’功能,精粹肉身,纯化罡气,化解血脉冲突,需消耗 杀戮点。】
【2.消耗杀戮点,启动‘神魂涤荡’功能,净化识海,稳固心神,剥离混乱意志烙印,需消耗 杀戮点。】
【3.消耗杀戮点,将掠夺所得‘撼地之意’碎片初步融入《混沌龙魔体》体系,增强对土系力量掌控及抗性,需消耗 杀戮点。】
总计需 杀戮点!凌阳看了一眼自己当前的余额,经过雾隐潭击杀和沿途零星猎杀,【杀戮点:】。足够,但也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兑换!全部执行!”凌阳没有丝毫犹豫。力量可以慢慢积累,但根基隐患必须立刻清除。在这步步杀机的战场上,任何一丝不谐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消耗杀戮点!开始执行!】
瞬间,一股清冽而磅礴的神秘能量自系统深处涌出,分作三股。
一股沉入四肢百骸、筋骨血肉,如同最精密的锻锤,将他刚刚因掠夺而略显“虚浮”增长的肉身力量反复捶打、压实,将那属于岩犀妖族的厚重土属性精华彻底打散、提纯,完美融入《混沌龙魔体》的混沌框架之中,冲突消弭,反而使其肉身根基更加稳固,对大地力量的亲和与抗性悄然提升。
一股直冲识海,化作无形涤荡的洪流,冲刷着那枚新生的掠夺秘法烙印。烙印中属于敖苍的混乱、狂傲、贪婪的残留意志被一丝丝剥离、湮灭,只留下最纯粹、最“干净”的功法信息与掠夺本能,并被系统力量重新梳理、封装,变得可控且不易外泄。凌阳只觉得脑海一清,那股隐隐的燥热与侵略性平复下去,思维恢复绝对的冷静。
最后一股能量则包裹住那枚“撼地之意”的残缺碎片,将其分解、解析,提取出关于力量传导、震荡防御、大地脉动感知等核心法则碎片,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编织进《混沌龙魔体》的运行逻辑中。虽远未形成完整的“意境”,却让凌阳对土系力量的运用多了一层模糊的直觉与抗性。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当凌阳再次睁开眼时,气息更加内敛沉凝,眼神清澈深邃,再无半分因掠夺异种力量而产生的滞碍与躁动。掌心暗金龙纹彻底隐去。他感受着体内更加圆融一体的力量,以及脑海中清晰可控的掠夺秘法信息,心中大定。
【剩余杀戮点:】
【《混沌龙魔体》根基得到巩固,融合异种血脉能力提升。】
【‘血炼真龙吞天术(残篇)’信息已净化稳定,可有限制使用。】
【获得微弱土系亲和与抗性,对‘撼地类’攻击有所抵御。】
代价虽大,但换来隐患消除和潜力提升,值得。这笔“投资”,将在接下来的生死搏杀中,得到丰厚的回报。
就在凌阳于岩缝中消除隐患的同时,一则比镇岳城陷落本身更加残忍、更具侮辱性的消息,伴随着留影法晶的传播,如同瘟疫般在妖族刻意推动下,迅速传遍前线,并朝着黑水城乃至后方蔓延。
消息内容很简单:妖庭龙子敖珏,已将人族名将武镇岳的头颅,以秘法处理后,镶嵌黄金珠宝,制成了一只“酒器”! 并扬言,要在攻破黑水城后,于城头用此“酒器”宴请麾下众妖,以庆大胜!
留影法晶的画面模糊却极具冲击力:一个依稀可辨是武镇岳面容轮廓、带着不甘与怒目的头颅,被炼化缩小,镶嵌在华美却透着邪异的黄金杯座上,被一只覆盖着细密银鳞的手(显然是敖珏)随意把玩着。背景是妖族大营的喧嚣与狂笑。
这已不仅仅是杀戮,这是对死者尊严最极致的践踏!是对整个人族,尤其是军人荣耀最恶毒的羞辱!
黑水城联军大营。
当秦霸先看到手下亲卫颤抖着呈上的留影法晶时,这位八品神力境的镇国大将军,愣住了。他死死盯着那画面,嘴唇颤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恸与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炸开,却又被他以莫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住,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他握着法晶的手,青筋暴起,那枚坚固的法晶竟被硬生生捏出裂痕!
“敖——珏——!!!”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终于冲破喉咙,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无力。他恨!恨妖族的残暴!恨自己的无能!更恨……那深宫中冷血算计、将忠勇将士视为弃子的帝王!如果朝廷早些全力救援,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武镇岳不仅战死,死后还要受此奇耻大辱!而他秦霸先,却只能困守黑水城,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憋屈与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大帐内,其他将领、宗门代表,无不骇然变色,即便如崔珏这般冷面之人,眼中也掠过一丝寒意。剑无痕眉头紧锁,看着那画面,又看了看浑身气息狂暴却痛苦压抑的秦霸先,沉默不语。天剑宗固然超然,但此等行径,已触及人族底线。
影刃小队藏身岩缝。
消息通过鹰七的紧急传讯符传来。当鹰七以沉重无比的语气描述完,并传达了法晶画面的大致内容后。
“喀嚓!”
武破军手中紧握的一块岩石,被他生生捏成粉末。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所有的表情——冰冷、仇恨、杀意——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镜子般片片碎裂。他的眼睛睁大到极致,瞳孔却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焦距。没有怒吼,没有哭泣,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的、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寒意。
祖父……那个从小教导他忠勇、带他骑马巡边、如山般巍峨的祖父……死后……头颅竟被……
“嗬……呃……”武破军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他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混合着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又有什么更加黑暗、更加绝望的东西,在死灰中悄然滋生。
凌阳看着武破军的反应,眼神依旧平静,但心底也泛起一丝冰冷的波澜。这敖珏,行事之恶毒嚣张,果然符合其暴虐龙子的本性。如此践踏人族尊严,虽能一时震慑,却也必将激起最决绝的反抗。对凌阳而言,这消息的价值在于:一、妖族士气虽盛,但敖珏此举过于拉仇恨,可能促使黑水城内部一些原本摇摆的力量(尤其是军方和本地人)更加同仇敌忾,哪怕只是暂时的。二、武破军这柄刀,恐怕要被这极致的屈辱与仇恨,淬炼得更加锋利、也更加……危险易折。需要更谨慎地使用。
“消息属实?”凌阳问鹰七。
“千真万确。法晶已在妖族中流传,我军斥候冒死夺回一枚。秦侯爷……情绪很不稳定。”鹰七声音沉重。
凌阳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这边遇到点麻烦,正在摆脱追兵,很快返回。有新情况随时联系。” 他切断了通讯。
岩缝内,只剩下武破军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良久,他缓缓直起身,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脸上再无泪痕,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与麻木。他看向凌阳,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什么时候……回去杀人?”
没有质问,没有咆哮,只有最直接、最冰冷的杀戮欲望。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复仇这一件事,而凌阳,是目前唯一能带给他复仇机会的人。
凌阳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快。先等墨前辈汇合,甩掉追兵。”
武镇岳头颅被制成酒器的消息,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浇下一瓢冰水,瞬间引爆了黑水城及联军大营积累的所有负面情绪。恐慌被更强烈的悲愤与同仇敌忾暂时取代。街头巷尾,军营内外,人人咬牙切齿,怒骂妖族残暴,许多原本因朝廷不作为而心灰意冷的士卒,此刻也重新燃起拼死一战的念头——哪怕不是为了朝廷,也要为武将军,为人族的尊严!
秦霸先强忍悲愤,以此事为契机,重新整顿军纪,提振士气,收拢了不少涣散的人心。他甚至亲自到各营巡视,虽未多言,但那通红的双眼和身上压抑的悲壮气息,让许多将士感同身受,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表面的同仇敌忾之下,暗流更加汹涌。
朝廷(嘉庆帝)对此事的反应耐人寻味。嘉奖武镇岳忠烈的旨意措辞更加隆重,追封加码,抚恤加倍,并严词斥责妖族“暴虐无道,天理难容”。但关于增援、关于反攻,依旧语焉不详,只是再次强调“固守黑水,确保龙脉”。显然,在嘉庆帝眼中,武镇岳的受辱固然令人愤慨,但依然比不上黑水城和龙脉的实际利益。甚至,这份羞辱可能被他视为进一步激发南疆军民抵抗意志、消耗妖族的“工具”。帝王心术,冷血至此。
崔珏的巡天司趁势加强了对城内“不稳定因素”的监控,任何对朝廷决策的微词都可能被扣上“扰乱军心”的帽子。他与秦霸先之间因救援问题产生的裂痕并未弥合,反而在如何利用当前民愤的问题上产生了新的分歧。秦霸先想借此凝聚力量,寻找战机;崔珏则想借此巩固朝廷的权威,打压异己。
各宗门态度也更加微妙。大觉寺智缘大师公开举行了盛大的法会,超度武镇岳及镇岳城亡魂,赢得了不少民心,但也让朝廷和某些宗门觉得其“收买人心”。剑无痕等天骄虽也表达了对妖族行径的不齿,但行动上依旧谨慎,不愿轻易被推上最前线。
而最大的变数,来自凌阳从雾隐潭带回的情报!
通过审问那名被击杀的“人族叛徒”(实为巡天司被策反的暗桩)残留的魂魄碎片(凌阳以戮灭真意配合系统功能强行提取了部分记忆),以及搜出的密信和黑色玉牌,凌阳掌握了一份惊人的名单和计划片段:
· 黑水城内有至少三个世家大族(包括一个以阵法着称的家族)与妖族有秘密往来,可能负责在关键时刻破坏特定区域的城防阵法。
· 军中疑似有数名中高级军官被渗透或收买,名单模糊,但指向了几个关键防区。
· 幽冥教与妖族的合作并非临时起意,他们似乎在图谋黑水城地下某处被称为“幽玄地窍”的遗迹,与龙脉节点相邻但性质迥异,幽冥教想借此举行某种仪式。
· 敖珏计划在三日后,趁月黑风高之夜,由内应配合,对黑水城发动一次蓄谋已久的“重点突破”攻击,目标直指城主府及地下龙脉节点!而内应打开城门或破坏关键阵法的时间,就在子时!
这份情报的价值,无法估量!足以改变整个黑水城攻防战的走向!
然而,凌阳会立刻、无偿地将这份情报交给秦霸先或朝廷吗?
当然不。
他自私、谨慎、且深谙乱世生存法则。这份情报是他手中重要的筹码,也是保命的底牌之一。贸然交出,一来可能暴露自己拥有特殊审讯手段的秘密;二来,情报来源涉及巡天司内鬼,交给崔珏?那是找死。交给秦霸先?可能引发军方与巡天司的剧烈内讧,甚至提前打草惊蛇;三来,他需要评估,如何利用这份情报,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更多的安全、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杀戮机会。
他将情报的关键内容拆解、加密,通过只有他和鹰七知道的特殊渠道,先传递给了南宫文。这位笑面虎巡风使,背景神秘,心思深沉,且与凌阳有过合作,是目前最合适的中间人和“投资人”。凌阳只传递了“三日后子时,内应配合,重点突破,目标城主府及地下节点”这个最紧急的预警,以及“部分世家、军中可能有内鬼”的模糊提示,并未交出详细名单和幽冥教的情报。他要看看南宫文和朝廷的反应,也要看看,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会卷起怎样的浪花,自己又能从中捞取什么。
就在凌阳暗中递出警告、各方势力因武镇岳受辱而暗流激荡之际,妖族大军经过短暂休整,已如滚滚黑云,携带着镇岳城掠夺的血腥与财富,正式拔营,兵锋直指黑水城!先锋部队距离黑水城已不足百里!
黑云压城城欲摧。
内鬼潜伏,外敌逼近,朝廷冷漠,宗门自保,人心浮动。
黑水城,这座关乎天南州乃至大炎南疆国运的雄城,迎来了它立城以来最黑暗、也是最关键的时刻。而手握关键情报、淬炼了掠夺之刃的凌阳,将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自私的猎手,已悄然张网,等待着属于他的……猎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