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外五十里,联军大营。
旌旗猎猎,肃杀之气弥漫。镇岳城虽在武镇岳将军拼死力战下尚未陷落,但已是风雨飘摇,妖庭大军主力陈兵城下,随时可能分兵南下,直扑天南腹地。黑水城,这座连接后方与前线、且传闻与“龙脉”支流关联紧密的重镇,已成为下一阶段攻防的焦点。
朝廷对此战的重视毋庸置疑。天南州若失,不仅门户洞开,生灵涂炭,更重要的是,此地蕴含的“龙脉”分支与磅礴地气,乃是大炎国运镇守南疆、调和天地灵机的关键一环。龙脉若有损,轻则州境灵气溃散、灾祸频仍,重则动摇南疆国运根基,引发连锁反应,给北境虎视眈眈的蛮族以可乘之机。
然而,当今嘉庆帝,虽权术高超,掌控朝局于股掌,但其一心问道长生,朝政多倚仗内阁与几位心腹重臣运作。北境蛮族近来异动频频,牵制了大量边军精锐与高端战力,使得朝廷能即刻抽调驰援天南州的力量受到限制。
此番,朝廷明面上派来的最高层代表是三位:
镇国大将军·武威侯秦霸先(八品神力境巅峰),军方巨头,代表朝廷镇压一切的意志,坐镇中军,威势如山。
巡天司司长·“冷面判官”崔珏(八品神力境后期),皇帝监察天下的利刃,权柄极重,与镇妖司素有竞争制衡,此行亦负有监察之责。
镇妖司司长·“镇狱明王”厉苍穹(八品神力境巅峰,深不可测),专职斩妖除魔、稳定内部,是应对妖族侵袭的核心支柱。
三位八品,已是朝廷在当前局势下能迅速动用的重量级力量。但面对妖庭蓄谋已久、来势汹汹且可能隐藏更多八品妖君甚至龙子亲临的威胁,仍显单薄。故朝廷以“卫土守疆,天下同责”为名,紧急诏令各大宗门派出高手驰援。诏令中许以重利(朝廷珍藏的功法、丹药、灵石矿脉份额、乃至龙脉秘境参悟资格),同时也隐含威逼——若在此国难之际保存实力、消极避战,战后必遭清算。
各宗门掌门、阁主、住持皆是千年老狐狸,岂会不知朝廷借刀杀人、消耗宗门底蕴的算计?但大义名分压顶,唇亡齿寒亦是现实,更兼诏令中的利益许诺也确实诱人(尤其是龙脉秘境资格),因此大多选择“有限参与”——派出足以彰显重视、但又非宗门最顶尖核心的力量。
于是,各方代表陆续抵达:
天剑宗来者,正是地榜第二十三位,六品通窍境巅峰的绝世剑道天才——剑无痕。他以不足三十之龄取得如此成就,堪称妖孽,代表天剑宗年轻一代的最高战力,其亲至已表明天剑宗的重视,但其宗主与太上长老并未出动,保留了核心力量。
剑无痕依旧白衣胜雪,背负古朴长剑,气质清冷孤高,对营地中的喧嚣仿佛视而不见。他抵达时,仅对秦霸先、崔珏、厉苍穹三位八品强者执晚辈礼,神态恭敬却不卑微。面对其他宗门代表或军中将领,则只是淡淡颔首,那份源自天赋与实力的傲然,丝毫不加掩饰。
玄冥宗派出的是地榜第三十九位的“玄冥指”霍青,六品中期,气质阴柔。药王宗来的是一位擅疗伤解毒、地榜第五十位的“妙手丹心”柳青萱。霸刀宗则是地榜第四十五位的“狂刀”烈山,性情暴烈。
万象阁来了一位精于资源调度的实权长老。听雨阁无人现身,但阴影中必然已有他们的行动。
大觉寺来了一位“般若堂”首座,智缘大师,佛法精深。烂柯寺则是位痴迷棋道、行为古怪的“棋癫”僧。
凌阳与墨渊悄然返回黑水城区域时,感受到的正是这山雨欲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复杂气息。他们没有贸然进入联军大营的中心区域。
“哼,三个八品坐镇,看似强大,实则朝廷内部、朝廷与宗门、宗门之间,心思各异。”墨渊冷笑道,他阅历丰富,一眼看穿其中关窍,“都想让别人当炮灰,自己捞足好处。那嘉庆皇帝,怕是乐得见此局面,既能御敌于外,又能削弱宗门,端坐宫中炼丹修道,好算计。”
凌阳默默观察,眼神幽深。他的目光,尤其在那片天剑宗驻地停留。那道白衣身影,即便在人群中,也如鹤立鸡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锐利气息。
剑无痕!
坠龙涧外,那股如同苍穹塌陷、让他灵魂颤栗的剑意威压,那句淡漠无情、决定他生死的话语,以及最后那施舍般的“饶恕”……每一帧记忆都冰冷而清晰。
耻辱与杀意在心底翻涌,但凌阳的眼神却冰封般平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实的差距。剑无痕是地榜二十三,六品巅峰的妖孽,其真实战力恐怕能短暂抗衡初入七品(神力境)的强者!而自己刚刚踏入六品初期,虽有《混沌龙魔体》和诸多底牌,但正面对上,几乎十死无生。系统是他最大的依仗,但成长需要时间和杀戮。
“忍。变强。然后……让他付出代价。”凌阳心中只有最冰冷的算计。此刻的剑无痕,在他眼中不是一个需要立刻复仇的对象,而是一个需要超越、并在未来某个合适时机彻底抹去或榨干价值的“高级资源包”。
“看到‘老朋友’了?”墨渊察觉到他目光的细微变化,顺着望去,“天剑宗的剑无痕?确实是个锋芒毕露的剑道奇才,假以时日,七品可期。你与他有过节?”他想起凌阳似乎提过与天剑宗有些摩擦。
“他曾想‘清理’我,后来又说‘饶’我一命。”凌阳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但墨渊还是听出了那平淡之下冻结的寒意。
“天剑宗的人,眼高于顶惯了。”墨渊不置可否,“眼下这浑水,你打算怎么蹚?投军领个差事?”
“先找南宫文和石破天,他们更了解黑水城的具体情况和任务渠道。”凌阳道,“我们人少,投入正面战场作用有限。不如执行一些灵活、高风险、高回报的任务。”
两人悄然入城,很快在城主府旁的指挥所见到了南宫文与石破天。
见到凌阳不仅成功突破六品,气息沉凝强悍远超寻常初入者,身边还多了一位气息深邃、伤势明显好转、隐约让他都感到一丝威胁的墨渊,南宫文眼中讶色与玩味更浓:“凌客卿总是能带来惊喜。墨渊前辈,‘黑煞刀’威名,如雷贯耳,不想今日于此相见。”
墨渊对南宫文这笑面狐保持警惕,只是微微拱手:“南宫大人,久仰。”
石破天则更关心实际战力,直接道:“凌阳,你来得正好。妖庭前锋游骑和渗透小队活动猖獗,更有幽冥教残党暗中配合,袭扰后勤,破坏节点,刺杀低阶军官。我军正面压力巨大,难以分兵清剿。需要组建数支精锐‘斩首队’,在外围活动,猎杀这些毒刺。你可愿领一队?自主权较高,但风险也大。”
这正合凌阳心意!自由行动,猎杀目标获取杀戮点和战利品,还能避开大营的诸多规矩和可能直面剑无痕的场合。
“愿往。”凌阳立刻应下。
“好!你与墨前辈可自选四名好手,修为至少四品,由你全权指挥。情报由鹰七负责与你对接。另外,”石破天看向一旁眼含血丝、气息凶悍的武破军,“武尉一直请战,他熟悉边境地形和妖族习性,可加入你队。”
武破军上前一步,对凌阳抱拳,声音沙哑却坚定:“凌兄!我愿随你猎杀妖崽子!为镇岳城,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他祖父武镇岳重伤苦守孤城,让他心中憋着一股滔天怒火与悲愤。
凌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武破军战力不俗五品巅峰,且仇恨可转化为战力,是可用的刀刃。
很快,凌阳挑选了两名镇妖司擅长追踪隐匿的五品初期百户,两名配合默契的四品巅峰边军军官,加上武破军,连同自己和墨渊,组成了一支七人的精锐猎杀小队。
临行前,南宫文单独叫住凌阳,折扇轻摇,传音道:“凌客卿,小心剑无痕。他此次前来,除宗门任务外,似乎对‘身怀特异龙气与幽玄之力波动者’格外留意。你的气息虽已收敛得很好,但此人灵觉敏锐得可怕,且对‘异常’有种偏执的兴趣。尽量避开他。”
凌阳目光微凝,点了点头。南宫文的提醒印证了他的判断。
很快,这支名为“影刃”的猎杀小队,如同幽灵般离开黑水城,悄无声息地没入城外丘陵、林地与战场边缘的迷雾之中。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猎杀妖族、幽冥教的渗透者,破坏其行动,并在这个过程中,让凌阳的杀戮点疯狂增长。
与此同时,联军大营,中军帐内。
一场气氛微妙的会议正在进行。秦霸先、崔珏、厉苍穹三位八品坐于上首,各宗门代表分坐两侧。
议题无非是兵力调配、协同防御、资源分配,但字里行间无不充满了朝廷与宗门、宗门与宗门之间的试探、扯皮与算计。每个人都想保存自家实力,每个人都想从可能的胜利中分到最大一块蛋糕。
剑无痕坐于天剑宗席位,眼眸半阖,仿佛神游天外,对眼前的争论漠不关心。只有当一名负责监测地脉的朝廷术士提到“黑水城西南方向,近日有微弱但精纯的龙气与一种隐晦的幽玄波动混杂出现,疑似有身怀特殊传承或宝物者活动”时,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丝极淡却无比锐利的剑意在他眸中一闪而逝。
‘龙气……幽玄波动……’他想起了那个在坠龙涧外,带给他奇异感觉的少年。‘你也在这片战场么?正好……待此间事了,或可再去‘看看’你。你的秘密,我很感兴趣。’他并非看清了系统,而是剑心通明,对超出常理的力量波动有种本能的感知与探究欲。
帐内,争论仍在继续,人性的算计与大局的危机诡异并存。
而在营地之外,黑暗的荒野中,猎杀已然开始。
凌阳小队伏击了一支由一名五品妖将带领、十余名四品妖兵组成的妖族斥候队。战斗短暂而血腥。墨渊的黑煞刀如同死神之镰,轻易收割妖兵;凌阳的“噬魂”则盯上了那名五品妖将,新晋六品的实力配合诡变罡气与戮灭真意,三招之内便将妖将斩杀。
【杀戮点+!】
武破军怒吼着将战刀捅入最后一名妖兵的胸膛,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清理痕迹,迅速转移。”凌阳冷静下令,目光扫过收获。这只是开始。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他有太多机会可以“合法”地杀戮,变强。至于剑无痕,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的算计……等他拥有足够的力量,自然会让所有人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边境的夜幕下,血与火的篇章,正以最残酷的方式,一页页掀开。自私的求生者、疗伤的复仇刀、满腔怒火的将门虎孙、各怀鬼胎的势力巨擘,共同在这名为战场的熔炉中,挣扎、厮杀、算计,等待着最终的淬炼与……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