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明暗双线的交织中悄然流逝。凌阳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棋手,在清河城这张棋盘上谨慎落子。
明面上,他作为秦岳小旗麾下的新锐缇骑,表现得勤勉而高效。几次清剿城郊流窜妖物的任务,他都冲杀在前,凭借“扎实”的二品初期修为和“精熟”的《斩妖三式》、《追风步》,屡有斩获,赢得了小队成员初步的认可。秦岳对他的信任也与日俱增,偶尔会与他探讨一些战术配合,凌阳总能提出些切中要害的见解,让秦岳颇为欣赏。
暗地里,凌阳的调查却步履维艰。镇妖司卷宗库内关于古代符文和奇物的记载浩如烟海,且大多语焉不详,或被视为荒诞传说。他花费了大量时间翻阅,也只找到几处与那黑色碎片材质被记为“幽冥铁”,一种只产于极阴之地的稀有金属,常用于封印或祭祀相关的零星记载,但其上符文的含义依旧成谜。
他也曾数次“偶然”路过那日收到碎片的巷子,甚至暗中观察过那片区域的乞丐群体,却再未发现那个小乞丐的踪影,仿佛人间蒸发。碎片来源的线索,就此中断。
这一日,凌阳奉命前往城南集市一带巡查,此地商贩云集,龙蛇混杂,也是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他看似随意地走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街边的摊贩,尤其是那些售卖古玩、旧物乃至一些不明来源材料的摊位。
在一个卖各种兽骨、矿石的摊位前,凌阳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闪烁。
凌阳拿起一块看似普通的黑色矿石把玩,状似无意地问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更特别点的东西?比如……带有奇怪纹路的铁块,或者感觉特别冰凉的物件?”
摊主打量了一下凌阳身上的缇骑服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赔笑道:“官爷说笑了,小本生意,哪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些山里捡来的普通货色。”
凌阳也不纠缠,放下矿石,目光扫过摊位,没有发现与碎片相似之物,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正在挑选兽牙的江湖汉子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凌阳听见:“哼,镇妖司的鹰犬,什么时候也开始收罗这些破烂了?难不成指望从里面找出什么神功秘籍?”
凌阳脚步一顿,侧头看去。那汉子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刀疤,气息在二品中期左右,眼神桀骜。
凌阳面色平静,并未动怒,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镇妖司办案,清查可能涉及妖邪之物,有何不可?”
那刀疤汉子被凌阳那平静无波却隐含压力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拿起选好的兽牙付钱走人。
这只是个小插曲,却让凌阳意识到,他暗中探查的行为,或许已经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是单纯看不惯镇妖司的江湖人,还是……另有所指?
傍晚回到镇妖司,凌阳在提交巡查记录时,被秦岳叫住。
“凌阳,过来一下。”秦岳将他带到一旁,低声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东西?”
凌阳心中微凛,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大人何出此言?”
秦岳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有人向我反映,你近日频繁查阅古籍档案,还在巡查时格外关注一些古玩旧物。可是发现了什么与妖邪相关的线索?”
凌阳心念电转,知道无法完全隐瞒,便半真半假地说道:“回大人,属下确实对些古代传闻和奇物有些兴趣。上次深山遇险,侥幸得了那敛气法门,便想着多了解一些,或许日后任务中能用得上。至于巡查时留意那些,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不法之徒利用某些邪异物品害人。”他这番说辞,合情合理,符合一个“运气好且好学”的年轻缇骑人设。
秦岳看了他片刻,眼神中的审视渐渐散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此进取之心是好事。不过,莫要耽误了正事,也需注意分寸。有些东西,牵扯可能很深,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
“属下明白,谢大人提点。”凌阳恭敬道。他听出了秦岳的弦外之音,这位上司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并未点破,反而在提醒他。
秦岳的提醒让凌阳更加谨慎,但他并未放弃。他决定换个方式,目标锁定在城西一家名为“博古斋”的店铺。这家店明面上经营古玩字画,但据一些零散信息,暗地里也接手一些来路不明的“黑货”,或许能接触到更隐秘的渠道。
深夜,万籁俱寂。
凌阳换上夜行衣,《龟息敛气诀》全力运转,周身气息近乎完全收敛,如同融入了夜色。《追风步》施展开来,身影在屋顶巷道间穿梭,悄无声息,避开了巡夜的更夫和偶尔走过的镇妖司巡逻队。
博古斋后院墙外,凌阳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观察片刻,确认院内无人值守后,轻盈落入院中。
他目标明确,直指后院那间据说存放贵重物品的库房。库房门锁对于如今的他形同虚设,稍用巧劲便悄然打开。
库房内堆放着不少箱笼,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凌阳凭借过人的目力和感知,快速搜寻着。他不敢点燃火折子,只能借着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仔细辨认。
大部分是些普通的瓷器、玉器,虽有些年头,但并无特殊能量波动。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铁木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箱子本身并无出奇,但箱盖上似乎刻着一些极其模糊的纹路。
他凑近仔细观看,心中猛地一跳!那纹路的风格,与他怀中那黑色碎片上的符文,竟有几分神似!虽然内容不同,但那种古老、扭曲、充满异域感的气质如出一辙!
他尝试打开箱子,却发现上了重锁,且锁孔结构复杂,强行破坏必然惊动他人。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际,突然!
一股极其隐晦却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从库房外袭来!速度之快,远超他之前的任何对手!
“被发现了!”凌阳心头警铃大作,想也不想,《追风步》瞬间爆发到极致,向旁侧猛地一闪!
嗤啦!
他原本站立之处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三道深不见底的切痕,仿佛被无形的利爪划过!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库房,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凌阳甚至来不及看清来者模样,只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锁定自身,对方的气息赫然达到了三品淬筋境,而且绝非普通武者,带着浓烈的、与那日融妖者相似的妖异感!
“找到你了,小虫子!”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那道黑影再次扑来,五指成爪,指尖泛着幽蓝的光芒,直取凌阳咽喉!
危机时刻,凌阳再也顾不得隐藏,《斩妖三式》全力劈出,刀光如匹练,迎向那利爪!同时脚下《追风步》不停,向后急退,试图撞开窗户逃离。
铛!
刀爪相交,发出刺耳的金铁之声!凌阳只觉一股巨力涌来,手臂剧震,长刀几乎脱手,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下。对方的力量远超于他!
借着碰撞之力,凌阳身形加速后退,“轰”地一声撞碎了库房窗户,落入院中。
“想走?”那黑影如影随形,紧随其后追出,速度更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凌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正欲不顾暴露风险,动用更多真实实力搏命一拼——
突然!
一道炽烈的火光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向那道追击凌阳的黑影!
“妖孽!敢在城内行凶!”一声威严的怒喝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那黑影猝不及防,被火光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腾起一股黑烟,动作顿时一滞。
凌阳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头也不回,《追风步》催动到极限,几个起落便翻过院墙,融入外面的黑暗巷道之中,迅速远遁。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是谁出手相助,但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博古斋院内,那受伤的黑影怨毒地看了一眼凌阳消失的方向,又忌惮地望了一眼火光袭来的方向,不敢停留,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后,一道身影轻飘飘落在院中,正是身着便服的秦岳!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凌阳撞破的窗户,眉头紧锁。
“果然牵扯进来了……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他低声自语,眼神复杂,“看来,得加快些步伐了……”
而此刻,远在几条街外的凌阳,靠在一处阴暗的墙角,剧烈喘息,心有余悸。今夜之行,虽然凶险万分,差点栽在那里,但也证实了两点:第一,那黑色碎片牵扯的势力极其危险,至少有三品以上的高手在暗中活动;第二,秦岳似乎一直在暗中关注甚至……保护他?
局势,越发扑朔迷离了。凌阳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风暴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被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