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镇北关……失守了!漠北联军夜袭,关破!沈……沈大将军力战殉国!北境……危殆!”
那嘶哑的、带着血气的哭喊声,如同九天惊雷,穿透沈府高墙,狠狠劈在沈倾凰的心口!
“哐当——!”
她手中的青瓷茶盏脱手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那句“沈大将军力战殉国”在耳边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
父亲……殉国?
镇北关……失守?
不……不可能!
沈倾凰猛地站起身,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身形踉跄着向后倒去。
“小姐!”秋纹的惊呼声带着哭腔,眼疾手快地扑上来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
沈倾凰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沉静锐利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神采都在瞬间被击碎、抽离。
“不……不会的……”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父亲……不会的……暗雀……暗雀还没回来……”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抓住秋纹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消息……消息是假的!是谣言!是谢惊澜……是睿王的诡计!对不对?!”
秋纹看着小姐瞬间崩溃的模样,心痛如绞,眼泪夺眶而出,却只能用力摇头,泣不成声。驿马加急,军报入宫,这等惊天大事,岂能有假?
“小姐……您要撑住啊!”秋纹哭着喊道。
就在这时,密道猛地被撞开,冯七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脸色灰败,浑身颤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发出压抑不住的悲鸣:“小姐——!北境……北境急报……大将军他……他……”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竟哭得像个孩子。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
沈倾凰身体剧烈一晃,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强行咽下,胸口却如同被巨石碾过,痛得无法呼吸。她推开秋纹,踉跄着走到石壁前,冰凉的触感传来,却无法冷却那焚心蚀骨的绝望。
父亲……那个如山岳般巍峨,守护了她两世的男人……真的……没了?
镇北关破了?那座用父亲和无数将士血肉铸成的雄关,就这么……没了?
北境危殆?漠北的铁蹄,即将踏破山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暗雀呢?信送到了吗?父亲收到警告了吗?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针对沈家的、蓄谋已久的绝杀局?!
是睿王通敌?是谢惊澜借刀杀人?还是……那诡异的星陨之约的反噬?!
无尽的悔恨、愤怒、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如果她再强一点,如果她动作再快一点,如果她能早一点识破阴谋……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死?
“啊——!”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狭小的密室内回荡,充满了血泪与不甘。
秋纹和冯七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想扶住她。
“滚开!”沈倾凰猛地甩开他们,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肩膀耸动,却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
不能倒!现在还不能倒!
父亲用命守护的北境不能乱!沈家不能垮!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必须付出代价!
滔天的悲恸如同岩浆,在她体内奔涌、冷却,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可怕的冰冷与死寂。她缓缓站直身体,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还有脸上纵横的泪痕。
当她再次转过身时,秋纹和冯七都惊呆了。
小姐的脸上已无泪痕,只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白。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恨意与决绝所取代,锐利得令人心悸。
“消息……何时传来的?”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就在……就在刚才,告急驿马入宫……”冯七哽咽道。
“宫中……有何反应?”沈倾凰继续问,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皇上……皇上闻报吐血昏厥,朝堂大乱……摄政王已下令紧闭九门,全城戒严,调兵遣将……但,但镇北关一破,北境防线已溃,漠北骑兵南下……恐怕,恐怕京城……”冯七说不下去了。
京城危矣!国难当头!
沈倾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冯七。”
“属下在!”
“第一,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镇北关失守的真相!我要知道,是内奸?是兵力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第二,立刻找到石磊,启动沈家所有暗桩,联络北境溃散下来的、忠于父亲的旧部,能收拢多少是多少,在城外秘密集结,等候命令!”
“第三,”她目光投向秋纹,“更衣。我要去见谢惊澜。”
秋纹和冯七都愣住了:“小姐!此刻外面大乱,摄政王府更是龙潭虎穴,您……”
“正因为大乱,我才必须去!”沈倾凰打断他们,眼神锐利如刀,“国难当头,谢惊澜需要稳住朝局,需要兵力!而我,是沈啸天的女儿!此刻,我这个‘忠烈之后’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筹码!我要知道他接下来的部署,我要为父亲……讨一个公道!更要为这摇摇欲坠的江山,争一线生机!”
她不再是被困于内宅的深闺女子,她是将门之女,她的背后,是父亲未寒的尸骨,是即将沦陷的河山!
哀兵必胜!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快去!”沈倾凰厉声道。
冯七和秋纹被她眼中那破釜沉舟的气势所慑,不敢再劝,凛然应命:“是!”
密室中,沈倾凰迅速换上那身素白如雪的孝服,长发用一根银簪简单挽起。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父亲,您在天之灵看着。女儿,绝不会让您白白牺牲!这血海深仇,这破碎山河,女儿……来扛!
她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新月令牌,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
玄衣人,星陨之约……所有谜团,在国仇家恨面前,都必须暂时让路。
现在,她要去做她必须做的事。
推开密室的门,她迈步而出,走向那已然天翻地覆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