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瘟灵夜袭，阵起九宫
铁木尔狼狈退兵的号角声仿佛还回荡在血色浸染的黄沙之上，大雍军营中却并未因此有片刻的松懈。
白日的惨胜，不过是这场血腥盛宴的开胃菜，真正致命的杀机，总在最深沉的黑夜中悄然酝酿。
子夜，万籁俱寂。
蛮族大营深处，一顶不起眼的黑色穹庐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身披宽大黑袍，仅露出一双浑浊而阴鸷眼眸的萨图鲁，正盘坐在兽皮之上。
他的面前，一盏由不知名巨兽头骨制成的骨灯，正燃着一簇幽绿色的火焰，火光跳跃，将他干枯的面容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伟大的疫病之主，您的信徒，萨图鲁，献上千名勇士的怨魂，祈求您降下无尽的苦痛……”他口中念念有词，干涩的嗓音仿佛砂纸摩擦着骨头，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异。
随着咒语的加速，那盏骨灯中的幽绿火焰猛地暴涨，灯芯处竟浮现出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紧接着，数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无形之物，如青烟般从灯中袅袅飘出。
它们没有实体，没有声音，却带着最精纯的恶念与污秽，悄无声息地穿透营帐，乘着夜风，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精准地扑向伤兵满营的大雍军营。
次日清晨，第一缕曦光尚未刺破地平线，凄厉的惨叫声便划破了军营的宁静。
“快！快来人！他又咳血了！”
“不行了，周郎中，三号帐的兄弟浑身滚烫，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动不了了！”
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与痛苦的呻吟声，让整个伤兵营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负责救治的医兵们忙得焦头烂额，却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医术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
无论他们用什么汤药，施展何种针法，都无法遏制伤员们病情的急剧恶化。
这些昨日还仅仅是外伤的士兵，此刻一个个高热不退，皮肤滚烫如烙铁，双目赤红，口中不断涌出带着腥臭的黑血，更有甚者，已然神志不清，在床榻上疯狂地抽搐嘶吼，仿佛正被无形的恶鬼啃噬着魂魄。
韩飞虎一脚踹开营帐的门帘，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让他那双虎目瞬间赤红。
一名老医兵跪倒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将军，末将……末将无能啊！这……这不是病，这是索命的邪祟啊！”
“放屁！”韩飞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如雷霆，“什么邪祟！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他松开手，看着满营痛苦挣扎的袍泽，一股深沉的无力感与愤怒涌上心头。
他一拳狠狠砸在营帐的木柱上，粗壮的木柱竟被砸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哪是打仗？这他妈是死局！人还没上战场，就先被活活耗死在这里了！”他的咆哮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就在军营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之际，苏晚照已然站在了伤兵营外，秀眉紧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淡的阴冷气息，这股气息与寻常的病气、血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
她的心神沉入医疗空间，那本古朴的《黄帝瘟疫解》残卷自动翻开。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灵体能量污染，初步判定为“瘟灵咒”。
此咒以怨魂为引，化作无形瘟灵，侵蚀生者气血神魂，非药石可医”
瘟灵咒！
苏晚照心中一凛。
这三个字，她在残卷的某一页上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只说此乃上古巫祝之禁术，歹毒异常，早已失传。
没想到，竟会在这北境战场上重现！
“晚照。”
一个沉稳而略带疲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楚昭烈身披甲胄，脸色因旧伤未愈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刚刚亲自巡查了整个营地，神情凝重地说道：“我检查过，营中几处主要的水源，包括昨夜新挖的几口水井，水底都发现了一层滑腻的黑色苔藓，气味腥臭，与寻常水藻截然不同。我已经下令，封锁所有水源，全军改饮备用囊水。”
他的行动力惊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物理层面的污染源。
但他深知，这绝不仅仅是水源的问题。
他看向苏晚照，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恳切：“晚照，我知道这非同寻常。军医束手无策，现在，整个大军的性命，都系于你一人之身。”
苏晚照迎上他的目光，重重点头：“王爷放心，我已有对策。但这需要王爷的全力支持。”
“你说。”楚昭烈言简意赅。
“我需要一块至少十亩的空地，位置要在全军营地的上风口。”苏晚照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另外，我需要韩将军调拨一队士兵听我指挥，任何人不得干扰我的布置。”
“十亩空地？”一旁的韩飞虎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满脸的难以置信，“神医娘娘，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您要这么大块地做什么？这可不是过家家！”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楚昭烈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冷冷地瞥了韩飞虎一眼：“韩飞虎，听令！”
“末将在！”韩飞虎心头一凛，立刻躬身。
“即刻清空东侧校场，将那片地交予王妃。另外，从你的亲卫营中抽调一百精锐，完全听从王妃调遣。若有任何人胆敢质疑、阻挠，无论官职大小，先斩后奏！”
楚昭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
这不仅是对苏晚照的信任，更是以他战神的威名，为她接下来的行动扫清一切障碍。
“……是！末将遵命！”韩飞虎再不敢多言，咬了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虽然心中依旧充满疑虑，但对楚昭烈的绝对服从，早已刻入他的骨髓。
夜幕再次降临，这一次，大雍军营的氛围比昨夜更加压抑。
东侧校场上，百名精锐士兵在韩飞虎的亲自监督下，按照苏晚照画出的图纸，快速地挖掘着沟渠，平整着土地。
而苏晚照，则成了这片场地的绝对核心。
她心念一动，一捆捆根茎粗壮、叶片呈现出淡淡银色的奇特药草，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那是医疗空间中培育出的“辟邪草”，天生便对阴邪之物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她将辟邪草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精准地栽入新翻的泥土中。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个个白玉瓶，瓶中盛放着晶莹剔透、散发着沁人心脾清香的“清灵露”。
她将清灵露小心翼翼地滴灌在每一株辟邪草的根部。
士兵们看着王妃如同变戏法般不断拿出各种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一个个瞠目结舌，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敬畏所取代。
一夜未眠。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最后一株辟邪草栽下，十亩药田已然构成了一个玄奥繁复的巨大阵图。
苏晚照站在阵法中央，面色虽有些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深吸一口气，真气运转，银针在她指尖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以吾之血，引天地清气，敕！”
她指尖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在银针之上，随即屈指一弹，银针精准地刺入阵眼中央那株最为粗壮的辟邪草根茎之中。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响起。
刹那间，整个九宫驱疫阵仿佛活了过来！
所有辟邪草的银色叶片同时亮起柔和而圣洁的白光，地底的根系疯狂生长，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整整十亩地的巨大金色网络。
那些被滴灌下去的清灵露，则瞬间蒸腾，化作一片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清香的白色雾气，笼罩在阵法上空。
就在此时，破晓的微光下，异变陡生！
从蛮族大营的方向，一股股浓郁的黑雾翻滚而来。
那黑雾并非实体，却比最深的墨还要阴冷，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哀嚎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正是那索命的瘟灵！
它们感应到军营中生机最旺盛之处，如潮水般汹涌扑来，目标直指大雍军营的核心！
“来了！”韩飞虎失声惊呼，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手心满是冷汗。
苏晚照站在阵中，黑发被劲风吹拂，衣袂飘飘，神情却平静如水。
当那片遮天蔽日的黑雾接触到九宫驱疫阵边缘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笼罩在阵法上空的清灵露白雾，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主动迎了上去。
那沁人心脾的清香，对于瘟灵而言，却如同最致命的毒药。
黑雾一接触到白雾，立刻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其凶戾之气顿时被削弱了三分。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出现！
地底那张由辟邪草根系交织成的金色大网，猛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一股磅礴的吸力自地底传来。
那些被削弱的瘟灵黑雾，根本无法抗拒这股力量，如同百川归海一般，被疯狂地拉扯向地面，而后被那张金色大网尽数吸纳、净化！
黑雾翻滚得越发剧烈，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九宫驱疫阵神圣而磅礴的力量面前，这些歹毒的瘟灵，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被摧枯拉朽般地分解、消融，最终化为虚无。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那足以吞噬整个大军的瘟灵黑雾，便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晨光彻底洒落，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驱疫阵上，那些辟邪草的叶片闪烁着点点金芒，圣洁无比。
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伤兵营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呼。
“我……我的手动了！热退了！”
“血止住了！我能看清东西了！”
“神迹！是神迹啊！”
千余名原本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染病士兵，竟在瘟灵被净化的同一时间，奇迹般地恢复了神智，高热退去，咳血停止！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索命的阴邪之气，已然荡然无存！
韩飞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他脸上的震惊、怀疑、难以置信，最终全部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他猛地转身，面向阵法中央那个纤细而坚定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神医娘娘！”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他身后，那一百名亲卫营精锐，以及周围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士兵，全都齐刷刷地单膝跪下，他们的
“神医娘娘！！”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从校场开始，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雍军营。
无数士兵冲出营帐，朝着苏晚照的方向跪拜下去。
这一刻，军心、士气，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瞬间攀升至顶点！
苏晚照站在阵法中央，迎着万众敬仰的目光，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她看着旭日东升，染红天际，轻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只是开始。”
然而，无人知晓。
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孤峭山巅之上，蛮族大祭司萨图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那冲天而起的金色光芒，看到那被摧枯拉朽般净化的瘟灵，他浑浊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意外。
他反而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他低声呢喃，声音被山风吹散，带着一丝追忆，一丝残忍，和一丝兴奋的战栗。
“林婉儿的女儿……你，果然继承了她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