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猛然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擂击,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恶风席卷了整个战场。
那风中夹杂着死亡与腐烂的气息,所过之处,连最顽强的野草都瞬间枯萎发黑。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大夏士兵惊恐地指着远方,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方向。
只见蛮族大军的后方,一头高达数丈的巨兽正缓缓站起。
它形似一头被剥了皮的巨熊,浑身覆盖着腐烂流脓的烂肉,深绿色的脓液顺着溃烂的肌肉纹理滴落,在地上灼烧出一个个滋滋作响的黑洞。
它没有眼睛,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每一次呼吸,都从血盆大口中喷出肉眼可见的惨绿色瘟疫之雾。
尸瘟鬼王!
这四个字如同梦魇,瞬间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吼——!”
鬼王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咆哮,音波化作实质的冲击,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气血翻涌。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落下,大地都随之哀鸣。
更可怕的是,它脚下踩过的土地,立刻化作一片焦黑的死地,一股浓郁的瘟疫气息随之蔓延开来。
前排的士兵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是吸入了一口那惨绿色的雾气,便浑身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转瞬间就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尸水。
“稳住阵脚!弓箭手,放箭!”韩飞虎目眦欲裂,他深知此刻一旦军心溃散,便是万劫不复。
“嗖嗖嗖!”
箭雨如蝗,带着破风的尖啸,密集地射向鬼王。
然而,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利箭射在鬼王腐烂的肉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被其体表的腐肉吞噬、消融。
“将军,物理攻击无效!”一名副将骇然道。
韩飞虎钢牙紧咬,虎目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无效也要上!决不能让它靠近主城!虎卫营,随我冲锋!”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最精锐的亲卫,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刺向那团移动的死亡。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超越了凡俗理解的恐怖。
尸瘟鬼王似乎被这群渺小蝼蚁的挑衅激怒了,它那巨大的利爪猛然挥下。
那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磅礴巨力,卷起滔天腥风。
“轰!”
一声巨响,韩飞虎连同他身后的数十名虎卫营精锐,就像是被巨浪拍中的小舟,瞬间被掀飞出去。
铁甲崩裂,人仰马翻,重重地摔在数十丈之外,生死不知。
这绝望的一幕,让大夏军队的士气瞬间跌至冰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璀璨的金色剑光如惊鸿过隙,撕裂了战场上空的阴霾,精准地斩在鬼王挥向更多士兵的另一只巨爪上。
“锵!”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楚昭烈一身玄色王袍,手持长剑,凌空而立,他的亲卫队紧随其后,迅速在他周围结成战阵,将他和鬼王隔离开来。
鬼王的巨爪上被剑气斩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伤口中流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更加浓郁的绿色脓液。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伤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完好如初。
楚昭烈的心沉了下去。
他倾尽全力的一剑,竟只能造成如此微不足道的伤害。
这东西的根本,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瘟疫和怨魂凝聚而成的邪物。
“殿下,此物非凡人能敌!”一名亲卫焦急地喊道。
楚昭烈眼神凝重如水再拖下去,别说守住城池,整个大夏军队都可能被这恐怖的瘟疫吞噬。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清冷而坚定的身影。
“快!快去请苏神医!”楚昭烈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与依赖,“全军后撤百丈,结圆阵防御,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它!”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道清越的女声便从后方高处传来。
“不必了,我已经在此。”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在后方临时搭建的了望高台上,苏晚照一袭素衣,身姿挺拔,正临风而立。
她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布下了一个奇特的法阵。
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别放置着散发着不同气息的药材。
东方是青色的木属性药草,西方是白色的金属性矿石,南方是赤色的火阳之物,北方是黑色的水寒之植,中央则是一撮厚重的黄土,上面插着一株百年人参。
五种属性的药材之间,以朱砂混合药粉画出的符文线路相连,而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上,都插着一根闪烁着寒光的银针。
银针的尾部微微颤动,仿佛在牵引着天地间无形的五行之力。
“五行封魂阵,启!”
苏晚照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早在尸瘟鬼王出现的那一刻,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便攀升到了顶点。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取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布阵材料。
这“五行封魂阵”乃是她医道传承中的禁忌之术,以五行相生相克之力,构造一个专门压制阴魂邪祟的场域。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手腕一翻,一柄通体紫金、尾缀白毫的拂尘出现在手中。
正是那把神秘的“紫金拂尘”。
苏晚照手持拂尘,猛然向下一挥!
“嗡——!”
整个法阵瞬间被激活!
插在地上的银针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五道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彩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汇,而后如天罗地网般骤然罩下,精准地将正在肆虐的尸瘟鬼王困在了中央。
“吼!”
鬼王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疯狂地撞击着五彩光壁。
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壁剧烈摇晃,但五行之力流转不息,相生相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任凭它如何冲撞,都无法撼动分毫。
那足以腐蚀万物的瘟疫之雾,也被死死地压制在阵法之内,无法再向外扩散一丝一毫。
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呆呆地望着高台上那个如同九天玄女下凡的身影。
楚昭烈仰望着她,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知道她医术通神,却从未想过,她的手段竟能通天彻地到如此地步!
阵法之内,鬼王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苏晚照眼神一凝,知道时机已到。
她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如剑,从随身的针囊中瞬间夹出九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九转归元,魂归玉枕!”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腕轻抖,九根金针化作九道流光,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破空而去。
那速度快得超越了肉眼的极限,精准无误地刺入了尸瘟鬼王空洞的眼眶、鼻孔、嘴巴、双耳,封住了它的七窍!
这“九转归元针”并非治病救人之术,而是封印魂魄的绝技。
金针刺入的瞬间,鬼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哀嚎。
那嚎叫声中充满了不甘与痛苦,仿佛它的灵魂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从腐烂的躯壳中剥离。
苏晚照看准时机,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古玉。
那并非玉枕,而是一块形似枕头的玉石,乃是封印魂魄的绝佳容器。
她将玉枕抛向空中,口中吐出一个字:“收!”
只见鬼王的身躯上,丝丝缕缕的黑雾被强行抽出,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疯狂地涌向那块玉枕。
玉枕光芒大盛,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所有黑雾尽数吸入其中。
当最后一丝黑雾被吸入,玉枕表面的光华瞬间内敛,恢复了古朴的模样,从空中落下,被苏晚照稳稳接住。
而阵法中央,失去了灵魂支撑的尸瘟鬼王,那庞大的腐烂身躯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在一阵凄厉的哀嚎中,轰然倒地,化作一团腥臭的黑灰,随风消散。
笼罩在战场上空的阴云散去,阳光重新洒落大地,仿佛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雷鸣般的欢呼声才冲天而起!
“赢了!我们赢了!”
“苏神医万岁!”
楚昭烈身形一动,几个起落便跃上了高台,来到了苏晚照的面前。
眼前的女子,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她的脸色因过度消耗心神而显得有些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依旧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苏晚照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手中紧握着那块封印了鬼王的玉枕,纤弱的背影,却仿佛撑起了一片天。
楚昭烈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触动了。
楚昭烈眼中的锐利和威严尽数褪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柔光。
“你……”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她的壮举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最终,他只吐出了五个字:“你真是无所不能。”
楚昭烈抬起手,用自己带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无比珍视地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汗水。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苏-晚-照的身子微微一僵,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周围的欢呼声似乎都远去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楚昭烈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深情:“晚照,等这场仗结束,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苏晚照彻底怔住了。
她抬起头,撞入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也看到了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辩的认真和渴望。
片刻的失神后,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巅之上。
蛮族大祭司萨图鲁手持着一根权杖,冷冷地远望着大夏军队营地方向。
那冲天的欢呼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隐约可闻。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战败的沮丧,反而是一片化不开的阴沉。
“尸瘟鬼王……居然被一个女人的医道阵法给破了?”他身边的一名蛮族将领难以置信地低吼道,“大祭司,铁木尔将军败了,我们……”
萨图鲁缓缓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一块巴掌大的兽骨上。
那块兽骨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血色符文。
就在刚才,当尸瘟鬼王被封印的那一刻,这块骨片上的符文猛地闪烁了几下,光芒黯淡了许多。
然而,此刻,随着大夏军营中升腾起一股股劫后余生的旺盛气血,那骨片上的符文竟又开始不安分地闪烁起来,忽明忽暗,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什么无形的力量。
萨图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败了?不,这只是开始。”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一份祭品,换来敌方军心的松懈,以及……最完美的时机。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手中的骨片符文闪烁得愈发急促,似乎预示着,一场远比尸瘟鬼王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黑暗,正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