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结束,紫菱回家。
大门打开,客厅内却连一盏灯都没点,漆黑的室内,只有闪烁的烛光。
蜡烛一路顺着地毯延伸到紫菱的卧室,路上洒着玫瑰花瓣。
紫菱小心地跟着烛光的方向走到房门口。
她有点怕黑,但更多的,是隐隐的期盼和激动。
啪嗒——
房门打开。
楚濂双手举着一根红烛,转过身。
双人床上,铺满了整整一床的玫瑰花瓣,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隐隐约约的花香。
楚濂放下蜡烛,张开双臂。
“紫菱,你回来了。”
紫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小心地走上前,“楚濂,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他们两个,有多久,没有这么浪漫过了?
“是。”楚濂说,“我一字不差地看了你的采访,紫菱,你不知道你的那些话,给了我多大的震撼。”
楚濂几乎是立刻就让楚妈妈去附近的花店,帮他买回了店里所有的玫瑰花。
为她制造了这个惊喜。
“喜欢吗,紫菱。”
紫菱何止是喜欢。
她甚至曾经无数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烛光,鲜花,爱人。
她难以置信地走到床边,双手捧起玫瑰花瓣,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睁开眼,将满手的花瓣扬到空中,看它们落下。
“楚濂,你看,是花瓣雨哎!”紫菱开心得像得到最珍贵礼物的孩子。
楚濂笑着看她。
一直没有出声打扰。
紫菱终于玩累了,跳到床中间,在玫瑰花海里滚来滚去。
“我好幸福,楚濂,我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好像一夜之间,幸运女神突然发现了她这个默默无闻的丑小鸭,把所有她之前二十二年里的梦,都变成了现实。
她成了一名作家。
她的作品被那么多人喜欢。
她的书,她的网站,她的名字,被那么多人看见,被那么多人欣赏,甚至连电视台都邀请她做独家专访。
最重要的,她还有她的楚濂。
那个从她十二岁开始,就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
紫菱坐起身,扶着楚濂躺到床上。
接着吹熄了蜡烛。
……
几分钟后,紫菱再次从楚濂身上下来。
月光投在他脸上。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
不行。
还是不行。
“楚濂……”紫菱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濂只说:“睡吧。”
黑暗中。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
紫菱看着天花板,想到刚刚采访结束之后,路过另外一个养生科普类医疗节目的录制现场,里面传来的声音。
——“近些年来我国抑郁症患者数量呈逐年增高的趋势。”
——“患者会在情绪管理、体力精力等方面出现很多病症,除此之外,还有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一点,就是该疾病有很大概率会导致男性丨功能障碍。”
抑郁症。
紫菱当时听到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但此时此刻,她却莫名心中一动。
楚濂当初车祸后,医院曾经询问过他们是否想要接受针对性的心理疏导,但他们当时急着出院举行订婚典礼,并没有采纳医生的建议。
后来的相处,紫菱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楚濂心理有什么问题。如果一定要说,可能就是觉得他没有之前那么豁达洒脱,但紫菱其实并非不能理解。
明显感觉到楚濂的情绪问题,其实是最近因为费云帆的事情。
不过那毕竟涉及到身为丈夫的尊严,所以紫菱也并没有往心理疾病上去想。
但如今从结果往前倒推,紫菱觉得好像也并不是不可能。
“楚濂。”
紫菱斟酌半晌,小心地开口。
“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被子的另外一头,楚濂瞬间坐了起来,连带着紫菱也被夜里的冷气侵袭。
“你说我有病?”
男人的声音很冷。
紫菱赶紧解释,说她刚刚在电台的听闻,和她的猜测。
“抑郁症,功能障碍。”楚濂咬着牙重复着紫菱的话,“不过是个三流电视台的三流养生栏目,专门骗老年人买保健品的,你也信。”
明明刚刚还在为她的采访而感动,现在,却又说她去的,是三流电视台。
紫菱有些无奈。
“楚濂,我也是为了你好。”她说。
“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好?”楚濂阴恻恻地反问。
紫菱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什么?”
楚濂冷酷的声音响起:“这才多长时间,只不过是两次而已,你就耐不住寂寞,迫不及待地要催我去医院。”
“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
“一天不做那种事,你就受不了了是吗?”
黑暗中,紫菱看不见楚濂的神情,但他满怀着恶意的声音却无孔不入地席卷她的心脏,紧紧攥住她的脉搏。
她被他的话说得手脚冰冷。
“我没有……”
“没有?”楚濂冷笑一声。
“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这辈子都给不了你正常人的夫妻生活,怎么,你当时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你绝不会觉得委屈吗?现在变卦了?”
“那么多姿势用不了,你不满足了,是不是?”
“如果换成费云帆,他一定可以比我更好地填满你的欲壑,是不是?嗯?!”
紫菱被他一句比一句更毒的问题逼得连连摇头。
眼眶里蓄满了泪。
可惜楚濂并没有看见。
“可惜,他已经回了法国,连你的婚礼都没有参加。”楚濂还在继续,“他放弃你了,不要你了,你这辈子都只能跟着我!”
“这是你欠我的。”
“汪紫菱,我这条腿,是为了你断的。”
最后一个字落地,屋内陷入死寂。
虚空中仿佛还回响着曾经两个人在某次吵架后重归于好的话音。
——“紫菱,我不要你对我心有愧疚。”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不谈亏欠。”
人还是同样的人。
可说出口的话,却如同天堑。
安静。
溺水般的安静像是带着某种力量,让楚濂从刚刚那几乎不受控制的原始野兽状态中平复下来。
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楚濂难以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接着,他神经质地抱住紫菱。
他感觉到她在发抖。
“紫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你的。”
楚濂一遍一遍亲吻紫菱的发心。
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