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郎那句“怎配得上您”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浇在林微婉心头。
她脸上的雀跃瞬间凝固,随即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难堪的苍白,她指尖死死攥着衣角,布料被她绞得发皱,她此刻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没有想到裴郎会拒绝,更没有想到他会用“配不上”这个理由。
短暂的错愕后,她下意识地将这拒绝归因为裴郎的自卑。
他定是因为家境贫寒,觉得自己配不上城主二小姐的身份,才故意推脱,并非不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痛苦之余又让她瞬间找回了勇气。
林微婉愈发急切,像是溺水的人疯狂想要抓住一块浮木,什么都愿意许诺。
“配得上的!你怎么会配不上我!”
林微婉眼眶泛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让裴郎轻易察觉的颤抖。
“贫穷不要紧,我可以带着很多钱嫁给你,我爹娘那边,我会去说,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她往前倾了倾身体,眼神里满是恳求,语速飞快地不断许诺着,仿佛这样就能打消裴郎的顾虑。
“我们成亲以后绝对不会吃苦的,我会把我的嫁妆都拿出来,我们可以买一间宽敞的屋子,雇几个仆人,你就再也不用住在这里了。
你母亲和姐姐也不用再去洗衣坊替人搓洗衣服了,她们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再也不用受冻受累,我会好好孝敬她们,我也会好好照顾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的。”
“只要你愿意点头答应娶我,以后我们两个人都可以过上很好的日子,你可以安心读书,专心准备会试,不管你是想要什么难得的孤本,还是想要再多的钱,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满足你!”
林微婉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她话语里满是卑微的讨好,将自己能想到的好处全都许给了裴郎。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城主二小姐,忘了母亲提出的入赘条件,只想让裴郎点头答应,只想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屋内的阳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林微婉此刻慌乱的心。
她看着裴郎,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恳求。
可裴郎却依旧坐在对面,和林微婉此刻的慌乱紧张有所不同,他的姿态从容而平静。
他没有被林微婉的许诺打动,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动容,只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愧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他看着林微婉慌乱无措什么都愿意许诺的模样,他唇角微扬,说出来的话却并没有让林微婉感到高兴。
“二小姐,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还是说,城主大人与城主夫人,也答应了这件事?”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戳破了林微婉的幻想。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眼神里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刚才说的所有许诺,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根本没有问过爹娘的意见,甚至连母亲提出的“入赘”条件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以为只要裴郎愿意,她就能说服爹娘,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却忘了,她在爹娘眼里,从来都是那个不起眼的二小姐,她的话,未必有分量。
林微婉的头缓缓低了下去,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失落与难堪,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微弱,带着一丝侥幸的辩解。
“情爱之事……本来就该我们两个人先两厢情愿,先定下心意,然后再告诉爹娘双亲的……
只要我们心意相通,我相信,我爹娘一定会同意的……”
她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她知道,她刚刚的那些话,若是没有爹娘的同意,没有城主府的支持,她对裴郎的所有许诺,都只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裴郎看着她垂头丧气、底气不足的模样,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很淡,却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嘲讽,打破了他一贯俊雅淡泊的模样,也彻底打破了林微婉的幻想。
他看着林微婉,眼神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语气也变得直白而冷漠,没有丝毫委婉,没有丝毫留情。
“可是,我不喜欢二小姐。”
“我不喜欢你。”
这五个字,像五把冰冷的刀,狠狠扎进林微婉的心脏,将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幻想、所有的许诺,全都撕得粉碎。
林微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裴郎,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以为裴郎是自卑,是顾虑,却从没想过,他拒绝她,只是因为不喜欢?!
裴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重复,只是用一种平静得近乎残忍的眼神看着她。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二小姐,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从来都没有过。
之前在宴席上与你谈论诗文,不过是出于礼貌。
你今日前来,我好生招待,也不过是因为你是城主府的二小姐。”
“我知道你身份尊贵,也知道你对我有好感,可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我不能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的许诺,就欺骗你,也欺骗我自己。”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像是君子所为,像是在坚守自己的本心,可落在林微婉耳里,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
原来,她以为的温柔与理解,不过是出于礼貌的敷衍。
她以为的同病相怜,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幻想。
她赌上真心的喜欢,她不顾一切的许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