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卖产业所得的资金,如同杯水车薪,在庞大的军需采购面前迅速消耗。秘密渠道屡遭“意外”,运送回来的物资远远达不到要求。南洋运宝的船队尚在海上,归期未定。而朝廷规定的期限,却一天天逼近。
别院书房内,气氛已不是凝重,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死寂。墨文看着账册上触目惊心的赤字和寥寥无几的入库记录,双手微微颤抖。
“主上……照此下去,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凑齐物资。”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苏挽晴站在地图前,目光死死盯着西北边境那片广袤而混乱的区域。她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沈砚布下的天罗地网,几乎将她所有的常规路径都封死了。留在京城,按部就班地筹措,结局只有一个——失败,然后被问罪。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丹田处,那红白气旋似乎感受到了她激荡的心绪,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一股灼热的战意。怀中的“熔心”晶体也隐隐发烫。
力量……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一个能打破眼前僵局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或许不在京城,不在这些被沈砚牢牢掌控的规则之内。它在边境,在那片法度松弛、弱肉强食的混乱之地!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宝剑,之前的犹豫和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墨文,墨武!”
“属下在!”两人精神一振,立刻应道。
“停止在京城的所有大规模采购和变卖行动。”苏挽晴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将所有已筹集到的、以及商会目前能动用的所有现银、珍宝,全部集中起来。”
墨文一愣:“主上,您这是……”
“我要亲自去一趟西北边境。”苏挽晴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墨文和墨武同时惊呼出声!
“主上不可!边境正值战乱,危险万分!而且沈砚必定料到您可能狗急跳墙,沿途定然布下重重杀机!您这是自投罗网啊!”墨文急得几乎要跪下。
“正因为危险,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不会去,我才更要去!”苏挽晴语气冰冷,“留在京城是十死无生,去边境,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她走到书案前,快速写下几道命令。
“墨文,你留守京城。明面上,你要做出倾尽全力、四处奔走筹措物资的姿态,迷惑沈砚。暗中,利用我们最后的人脉和渠道,尽可能收集沈砚结党营私、插手边军事务的证据!这是我们将来反击的唯一希望!”
“墨武,你挑选二十名最精锐、最忠心的护卫,全部扮作商队护卫。我们明日凌晨,秘密出发,走西线古道,绕开官道和主要城镇,以最快速度赶往陇西镇!”
陇西镇,是边境线上一个重要的物资集散地,也是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之处。
“主上,您亲自去边境,又能如何?那里情况复杂,我们人生地不熟……”墨武依旧担忧。
“正因为人生地不熟,才更容易打破沈砚的封锁!”苏挽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边境不缺亡命之徒,不缺走私贩子,更不缺急需物资却又被朝廷繁琐程序所困的边军将领!只要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胆量,就能在那里买到我们需要的‘任何’东西!甚至……可以借此机会,与某些实权边将搭上线!”
她不仅要完成军需任务,更要借此机会,在沈砚势力相对薄弱的边境,埋下自己的钉子,开辟第二战场!
“可是主上,您的安危……”墨文依旧不放心。
“我的安危,我自己负责。”苏挽晴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记住,如果我三个月内没有消息传回,或者京城这边事不可为,立刻启动‘涅盘’计划,带着所有核心人员和证据,撤离大渊!”
这是她最后的交代,也是决绝的告别。
墨文和墨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担忧,但更多的是誓死追随的决心。
“属下……遵命!”两人重重抱拳。
当夜,星海商会别院看似平静,内里却紧锣密鼓。大量的金银被装箱,珍贵的珠宝被妥善包裹,二十名精锐护卫被秘密召集。
苏挽晴回到静室,将“熔心”晶体贴身藏好。她抚摸着冰凉的银质面具,眼神复杂。此去西行,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但她别无选择。
沈砚,你想在京城逼死我?我偏要跳出你的棋盘,去那更广阔的天地,与你再斗一场!
翌日凌晨,天色未明,一支看似普通的小型商队,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西门,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几乎就在商队离开的同时,首辅府邸的书房内,沈砚收到了暗卫的急报。
“墨澜及其二十余名护卫,于凌晨秘密离京,方向……西北。”
沈砚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黑迹。
他缓缓放下笔,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果然如此的冷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猎物终于按捺不住、跳出陷阱的……兴奋。
“西北……边境……”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务必让我们的墨澜先生……一路‘顺风’。”
他倒要看看,这只被他逼入绝境的鸟儿,能否真的飞出他编织的这片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