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茱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跟母虫缠斗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战甲都被腐蚀穿了,内脏顺着伤口流出来,可他还是没松手。
直到确认我离开爆炸波及区安,他才引爆了自己的异能核心,跟母虫同归于尽。”
“然后是卡伦,他的军装都已经破破烂烂了,他对我笑,他说,“茱茱,你是云霭的希望,一定要活下去’。
他们就带着最后的战士,冲向了母虫的暗能量潮。”
乐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指尖泛着凉,她轻轻拍着云静茱的后背,掌心能触到对方肩胛骨的薄硬,安慰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究只化作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呼吸。
她眼前不受控地浮现出那片炼狱:黑雾裹着虫兽的酸腥气,将天光啃得只剩灰蒙,虫族镰刀般的肢足划过兽人战士的铠甲,溅起的血珠落在焦土上,瞬间被蒸腾成淡红的雾。
云静茱站在尸山之间,银白的裙摆被血渍染成暗褐,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能吞人的绝望。
那样的失去,哪里是两千年时光能磨平的?分明是刻在骨血里的疤,一碰就疼。
“母虫一死,虫族彻底疯了,开始无差别反扑。”
云静茱的目光空得发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袖上的旧纹。
那是当年埃利亚亲手绣的星纹,如今只剩模糊的线头,“卡伦为护赫路,后背生生被十几只虫族的尾刺穿透,我亲眼看见他最后还伸手想摸赫路的头,血顺着指缝滴在赫路的鬃毛上,把雪白的毛染成了红黑色。
覃川的精神屏障被虫群撕得像破布,他嘶吼着把最后一点异能灌进屏障,却被一只巨型虫族一口咬住腰腹,吞了下去。我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
乐媱的指尖冰凉,鸡皮疙瘩顺着手臂爬上来。
这哪里是“厮杀”?
分明是把活生生的人扔进炼狱,用血肉堆出的惨烈。
十五个兽夫,原本还围着云静茱,下一刻就只剩几具气息奄奄的躯体,换谁来,都扛不住这样的天塌地陷。
“我当时跪在满地尸体里,膝盖硌着碎骨和温热的血,觉得整个世界都碎了。”
云静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随时会被风卷走,她抬手按了按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能量透支的灼痛,
“可虫族的污染还在扩散——通道口的光膜破了个大洞,紫黑色的污染像毒蛇似的往云蔼星际爬,我看见远处星球的植被开始枯萎,才猛地反应过来:不能让它们过去。我咬着牙把最后一点精神力扯出来,在通道口织了层临时屏障,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眼时,我已经在启零星的世界树中,身体像被树藤缠紧,一点点融进树干里。”她顿了顿,眼底泛起微光,像是想起了什么温暖的事,
“我能‘看见’——十二个兽夫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像十二团微弱的光,风一吹就晃,我急得不行,拼尽全力把能量化成软膜,小心翼翼地裹住它们,怕碰碎了似的,一点点带回启零星。”
“原先的兽神没留下痕迹,只留了股能量在世界树里。我成了树的一部分后,那股能量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我的脉络往全身跑。根系扎进土里,能吸走地下的污染,枝叶在风里晃一晃,就能把污浊的空气滤成清的。”
说到这,她的嘴角轻轻弯了弯,可眼里的遗憾却更重,“我总算稳住了局势,却再也挪不开一步,只能透过树的枝叶看外面:启零星的废墟长了草,又枯了,鹿青的头发从金色变成了银丝,却还是每天都来树下站着。”
“顾延和捷诺是被联邦军的医疗舰救走的。”
云静茱的语气沉了沉,指尖又开始抠衣袖,“他们的伤太重了,顾延的左腿被虫族咬掉了一块肉,捷诺的肩胛骨碎了,躺了三个多月才醒。
醒后第一句话,就是问鹿青在哪——士兵把鹿青带离战场、关掉光脑的事说了,顾延当时就拔了手背上的输液管,要去找鹿青拼命,还是被护士按住了。”
“他们恨鹿青,恨得咬牙切齿。”
云静茱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涩,“顾延总说,埃利亚上次还答应教他做蜜枣糕,怎么说没就没了。
捷诺每次想起席菈,就会攥紧拳头——席菈和他同族,是族里最活泼的,总爱跟捷诺比试,他们两个从小打到打的,现在连个抢的人都没了。他们说,是鹿青杀了他们。”
“后来他们查到星联会主席的事,更无法扼制恨意。”
云静茱的声音骤然变冷,眼底像结了冰,“那个老东西,早就跟虫族亲王勾上了。他给芬克斯发的消息,每个字都是假的。
星焰军的救援舰队本来能提前半小时到,是他故意压了指令,就等着芬克斯他们死。他怕这些年轻的强者挡了他的路,竟连整个星际的安危都不管!”
乐媱倒吸一口凉气,指尖攥得发疼:“鹿青知道的时候,应该很崩溃吧?毕竟那可是养他长大的老师。”
这个情况和马蒂亚斯的情况何止的相似!鹿青的老师,兰斯洛特和马蒂亚斯的父兽!
星联会惯用的手段,秉承一脉的招数!
“他何止崩溃。”云静茱摇头,眼神暗得像深潭,“顾延把证据摔在他面前时,他盯着那些文件看了半个时辰,嘴唇都咬出了血,最后只说了句‘不可能’。直到顾延把老师和虫族亲王的通讯录音放出来,他才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他不是不敢揭发,是不愿意信。”
云静茱的语气软了些,带着点理解的无奈,“老师是他的亲人啊——小时候他生病,是老师一直照顾他。他第一次觉醒兽形时控制不住力量,是老师陪着他练了整整一年。芬克斯虽说是正夫,但更多的像是他们的兄长。可他的老师,突然变成了害死芬克斯他们的凶手,他怎么能接受?”
“可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乐媱轻声说,心里也跟着发堵,“左右为难,怎么选都是疼,怎么做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