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面,残留着之前激战留下的灼痕与凹坑。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观测站中央控制大厅的空间异常宽阔,高耸的穹顶垂下几根断裂的线缆,偶尔迸溅出细小的电火花,像垂死的萤火虫。
吴涯和琉璃背靠而立,两人的呼吸都略显急促。琉璃周身缭绕的幽冥之力如淡紫色的火焰般静静燃烧,将她绝美的面容映衬得愈发神秘而强大。吴涯手中紧握的长刀刀刃上,几滴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滑落。他们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神谕”士兵的躯体,但更多的敌人,如同潮水般从各个通道口涌入,重新构成了严密的包围圈,冰冷的枪口和能量武器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那位被称为“首领”的身影,依旧站在远处的高台上,笼罩在阴影之中,仿佛一切战斗都与他无关。他手中把玩着一个物件,那是一个看起来古朴无比的沙漏,约一尺高,通体由某种暗沉的金属打造,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沉淀。沙漏内的流沙并非寻常的淡黄色或白色,而是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
“游戏该结束了。”首领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甚至压过了机器低沉的嗡鸣和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
吴涯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他从那个沙漏上感受到了一种远超物理攻击范畴的威胁,那是一种源于规则、源于本源的诡异感。“琉璃,小心他手里的东西!”
琉璃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周身幽冥火焰的跳动频率加快了几分,显示出她高度的戒备。她比吴涯更能感受到那沙漏的不凡,那其中流淌的黑色砂砾,似乎与幽冥、与寂灭、与某种停滞的法则有着深层的联系。
只见首领缓缓将沙漏倒转。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能量爆发的冲击波。只有一种极致的“静”,以沙漏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沙漏底座接触高台平面的瞬间,时间仿佛在那里凝固了一刹。紧接着,黑色的流沙开始从上方的玻璃球体滑落,但它们并非垂直落下,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化作无数道纤细的黑色丝线,向四周蔓延、流淌,违背重力地在地面上迅速铺开。
流沙过处,地面金属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下去,空气中飘浮的微尘定格不动。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力场正在形成,像一个倒扣的碗,缓慢而坚定地向吴涯和琉璃所在的位置笼罩过来。力场边缘的光线发生诡异的折射,看进去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时间……被干扰了?”吴涯骇然,他感到自身的动作似乎变得迟滞了一瞬,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种感觉无比真切。这不是速度的减慢,而是更本质层面的影响,仿佛每一个念头、每一次肌肉的收缩,都需要克服无形的粘稠阻力。
“不是攻击,是囚笼!一种时间静滞力场!”琉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眼中的紫芒大盛,试图解析这力场的本质。“这东西……很危险!它的法则层级很高,我的幽冥之力在与它产生共鸣……不,是冲突!”
幽冥之力,掌管生死界限,本身也触及时间的长河(亡者的时间已然静止)。而这【永夜沙漏】创造的静滞力场,更像是强行将一片区域的时间从长河中“剥离”出来,使其陷入永恒的“当下”。两种涉及高阶法则的力量相遇,产生了剧烈的、难以预料的相互作用。
琉璃感到自己核心深处的幽冥本源在剧烈震颤,仿佛要被那力场吸引、同化。她周身的紫色火焰不受控制地摇曳、明灭,甚至有一部分火焰被拉扯着,汇入那蔓延的黑色流沙之中,使得力场的边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稳固,颜色也更深沉了。
“吴涯!走!”琉璃猛地厉喝一声。她意识到,自己不仅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撕裂这个力场,反而因为属性相吸的缘故,成了力场优先锁定的目标,并且她的存在正在加剧力场的威力。如果两人都被笼罩,恐怕再无脱困可能。
就在那黑色的扭曲光罩即将合拢的千钧一发之际,琉璃做出了决断。她放弃了所有对抗和防御,将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不是向前攻击,也不是向后防御,而是全部凝聚于掌心,化作一股柔和却无比庞大的推力,狠狠地向侧后方吴涯的后背印去!
“琉璃!”吴涯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将他像一颗炮弹般向后推飞出去。他的身体撞开了两名试图拦截的“神谕”士兵,重重地摔落在十几米外的地面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而就在吴涯被推离原地的下一秒,黑色的流沙光罩彻底闭合。
“嗡——”
一声低沉得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起,并不刺耳,却让大厅内所有人的心脏都随之一颤。
力场内部,光线彻底暗淡下去,仿佛一片独立的黑暗空间。琉璃的身影就在这黑暗的中心,她保持着推出那一掌的姿势,身体却已经完全僵住。她周身的幽冥火焰像是被冻结的紫色水晶,凝固在空中,不再跳动。她脸上的表情还带着决绝和一丝对吴涯的担忧,却也彻底定格。
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波动的水纹,又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时而清晰,时而几乎要消散在黑暗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仿佛都被切断,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震动,甚至连思维都似乎变得极其缓慢,近乎停滞。
时间静滞力场,完成。
琉璃,团队最强的战力,幽冥之力的掌控者,被暂时“清场”,困于永恒的刹那之间。
吴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目眦欲裂地看着那片静止的黑暗区域,看着其中那道模糊的、无法动弹的紫色身影。他试图冲过去,但力场边缘那扭曲的光线和强大的排斥感让他无法靠近。
高台上,首领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轻轻抚摸着【永夜沙漏】的金属边框,沙漏中的黑色流沙仍在缓慢流淌,维持着力场的存在。
“解决了最麻烦的一个,现在,该处理剩下的虫子了。”首领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残存的吴涯、机械师、胖子、苏月等人,瞬间如坠冰窟。
最大的危机,已然降临。温暖的核心被抽离,只剩下刺骨的严寒和绝望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