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道人潜水器的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狭小的潜水钟内引爆了紧张的沉默。钥匙?在吴涯身上?这几乎直接点明了不化骨与这座古城核心的密切联系。
老陈面色铁青,对着通讯器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我们没有什么钥匙。”
电子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戏谑:“陈教授,何必自欺欺人?你们能一路找到这里,并且能触发古城的部分反应,难道真是全靠那点考古知识?吴涯先生……他最近是不是感觉有些特别?比如,能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画面,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吴涯心中一凛,对方对他们了如指掌!甚至连不化骨意识苏醒的迹象都清楚!是队伍里出了内鬼,还是搬山道人有什么特殊的监测手段?
阿雅挡在吴涯身前,尽管在潜水钟内这举动并无实际意义,但她还是对着观察窗外的敌人怒目而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电子音说道,“我们共享信息,共同进入祭井核心。我们需要里面的某样东西,而你们……想必是为了揭开古滇国共生文明的秘密,或许还能解决吴涯先生身上的‘小麻烦’。各取所需,不是吗?”
“解决麻烦?”吴涯忍不住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你们知道怎么控制我体内的不化骨?”
“吴涯!”老陈想阻止他透露更多,但已来不及。
电子音似乎很满意吴涯的反应:“当然。不化骨是古城力量体系的极端产物,既是诅咒,也是钥匙。它蕴含着与古城核心共鸣的‘源码’。但任由其意识苏醒,你最终会被它彻底吞噬,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而古城核心,或许存在着分离、净化,或者……彻底掌控这股力量的方法。”
这番话半真半假,充满了诱惑与威胁。吴涯心跳加速,对方描述的前景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他不想变成被化骨控制的傀儡,但如果古城核心真的有办法……
老陈经验老到,不会被轻易蛊惑:“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更何况,与虎谋皮,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你们可以选择不信。”电子音的语气冷了下来,“但结果是,你们将止步于此,带着所剩无几的氧气返回水面,然后眼睁睁看着吴涯先生被不化骨意识逐渐侵蚀。而我们,或许会多花点时间,但总有办法进去。只是到那时,里面还有没有能帮到吴涯先生的东西,就难说了。”
这是赤裸裸的阴谋。搬山道人抓住了吴涯的软肋,也看清了老陈他们资源不足的窘境。
潜水钟内陷入艰难的抉择。老陈看向吴涯和阿雅,用眼神交流。冒险与搬山道人合作,无疑是与恶魔同行,但就此放弃,不仅考古任务失败,吴涯的未来也堪忧。
吴涯感受着胸口不化骨传来的、对祭井深处越来越强烈的渴望,以及脑海中那些不断闪回的碎片化血腥仪式场景。他深吸一口气,对老陈低声道:“老陈,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至少,跟着他们,我们能进入核心区域。见机行事吧。”
老陈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他知道吴涯说的是事实。他对着通讯器说:“我们可以暂时合作。但有几个条件:第一,信息共享,你们知道的关于古城和祭井的情报必须如实告知;第二,行动由我们共同商议,不得擅自行动;第三,确保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尤其是吴涯。”
电子音轻笑:“很合理的要求。我们可以接受。那么,现在请将潜水钟靠近祭井边缘,东侧第三块刻有‘三眼漩涡’符文的金属板。”
在老陈的操控下,潜水钟缓缓移动到指定位置。那块金属板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上面的三眼旋涡图案仿佛在缓缓旋转,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现在,需要‘钥匙’的共鸣。”电子音指示道,“吴涯先生,请你将手按在观察窗上,集中精神,尝试感受你体内那股力量的流动,引导它指向那块符文板。”
吴涯依言照做。他闭上眼,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将注意力集中在胸口那块温热的骨头上。起初只是杂乱的能量涌动,但随着他精神集中,一股阴冷而强大的气流开始顺着他的手臂,流向掌心。他感到掌心下的玻璃都变得温热起来。
突然,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内在的感知——那块三眼旋涡符文板内部,有着极其复杂的能量回路,而此刻,他体内的不化骨能量正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开始插入锁孔,与那些回路产生微弱的共鸣!
潜水钟外,那块黑色的金属板突然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上面的三眼旋涡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转动。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机关启动声从祭井深处传来,整个水域都开始轻微震动。
祭井边缘那环状结构的一部分,缓缓向内收缩,露出了一个可容潜水器通过的、幽深的入口。入口内暗蓝色的光芒大盛,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生机与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入口开了!”阿雅惊呼。
“跟上我们。”搬山道人的潜水器率先灵巧地驶入了入口。
老陈深吸一口气,操控潜水钟紧随其后。进入入口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面的水声、压力感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内部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宽阔通道,四壁光滑,散发着永恒的暗蓝色光芒,通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声。
吴涯感到体内的不化骨前所未有的活跃,它不再仅仅是传递碎片信息,而是散发出一种近乎“回家”般的喜悦和激动。同时,那个古老的意识也更加清晰了,它低语着:“归来……融合……完整……”
这感觉让吴涯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不像拿着钥匙的开门人,更像是一个被押送回来的、特殊的祭品。
通道很长,他们下降了近五分钟。终于,前方豁然开朗,潜水钟驶出了一个水下洞口,进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水的颜色就是那种源头的暗蓝,波光粼粼,却感觉不到丝毫生机。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白色骨骼与黑色玉石构建的奇异建筑,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绽放的莲花花苞,花苞顶端,有一点无比璀璨的、如同心脏般律动着的蓝色光芒。
整个空间弥漫着强大的能量场,让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
“那就是……古城的核心?”阿雅震撼地望着那座骨玉建筑。
搬山道人的潜水器停在旁边,电子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没错,‘共生神殿’。我们到了。真正的秘密,就在那里。”
然而,吴涯的目光却被神殿周围的湖面吸引。在暗蓝色的湖水下,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被锁链缠绕的阴影在缓缓蠕动,它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不祥气息。同时,他体内的不化骨传来一阵强烈的警告意味,之前的喜悦被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恐惧所取代。
这个核心区域,绝非坦途。神殿周围,潜伏着更大的危险。而搬山道人的真正目的,也即将揭晓。吴涯感到,自己不仅是被带来的钥匙,更可能是一个被投入囚笼的、特殊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