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喧嚣随着零星的鞭炮声渐渐平息,晨光熹微中,大年初一悄然到来。
林晓兰几乎一夜未眠。下半夜,她在确定家人都睡熟后,又悄然感知了几次院墙外的动静。那冰冷的“气息”后半夜没有再出现,仿佛也随着旧岁一同隐去,或是被震天的鞭炮驱散。但她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确认周遭只有早起拜年孩童的嬉笑和邻里互道的“过年好”,才真正合眼小憩了片刻。
她是被晓峰兴奋的嚷嚷声叫醒的:“二姐二姐!快起来!穿新衣服拜年啦!”
家里条件改善后,王桂香咬着牙,给每人扯了块新布做了身衣裳。林晓兰的是一件枣红色的灯芯绒外套,虽然样式简单,但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大眼睛明亮有神。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镜中的少女褪去了几分往日的沉稳老成,显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鲜艳。
堂屋里,王桂香和林海生也已经穿戴整齐。父亲是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母亲是藏青色棉袄罩衫,脸上都带着喜气。大姐林晓梅是一身浅灰色的格子外套,显得文静秀气。晓峰和晓娟是同样的蓝色卡其布衣裤,像一对年画娃娃。
“来,孩子们,先给爸妈磕头拜年!”林海生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和自豪。
孩子们依次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说着吉祥话:“祝爸爸妈妈新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好,都快起来!”王桂香眼圈微红,连忙拉起孩子们,将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塞到每人手里。钱不多,每人五毛,用红纸包着,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和仪式感。
林晓兰也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红包,给弟弟妹妹每人包了一块钱。“祝晓峰学习进步,祝晓娟越来越漂亮!”又给大姐也塞了一个:“大姐,这一年辛苦你了。”
林晓梅推辞不要,被林晓兰硬塞到口袋里,眼圈也红了。
拜完自家长辈,一家人吃了早饭——是昨晚剩下的饺子,用灵泉水煮了,鲜美依旧。然后,便开始了街坊邻居间的拜年。
林家先去了隔壁张婶家,又去了胡同里几户关系好的邻居家。每到一处,都是欢声笑语,互道吉祥,抓一把瓜子花生,喝一口糖水。林晓兰敏锐地注意到,张婶跟母亲闲聊时,似无意地提了句:“昨晚鞭炮响得吓人,后半夜我起夜,好像瞅见咱胡同口有车灯晃了一下,开走了。大过年的,谁还在外头跑呢?”
王桂香没在意:“许是哪个单位值班的,或者走亲戚晚了的。”
林晓兰心里却咯噔一下。车灯?是那辆吉普车吗?除夕后半夜还在活动?
拜完近邻,林海生和王桂香要去给厂里退休的老领导和几位老工友拜年。林晓兰借口要准备中午招待可能来拜年的客人(主要是周继军和街道王主任可能会来),留在了家里,让大姐带着弟弟妹妹去几个同学家转转。
等家人都出门,院子里安静下来。林晓兰没有立刻忙碌,而是再次将意识沉入空间。
除夕用掉了一些储备,但空间里依旧丰盈。灵泉泊泊,鹿群安闲。她思考着中午的饭菜。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不少肉菜,但招待客人,尤其是像王主任这样带着官方身份、周继军这样热心帮忙的,总得有点新鲜像样的。
她用意念捉了一只肥兔子,处理好。又取了些新鲜水灵的菠菜和小葱(空间种植的,比外面冬天蔫巴巴的菜好太多)。灵泉水自然少不了。想了想,又捞了两条养在空间小水洼里的鲫鱼,都有巴掌长,活蹦乱跳。
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她开始动手准备。红烧兔肉,葱烧鲫鱼,蒜泥菠菜,再加上热一热昨天的鹿肉煲和炖鸡,配上一大盆灵泉煮的米饭,这待客的席面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丰盛体面了。
她刚把兔子剁成块,院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是周继军,他穿着一身半新的军便服,手里提着两包点心,笑容满面:“林叔、王婶、晓兰同志,过年好!”
“周同志过年好!快请进!”林晓兰连忙擦手迎客,“我爸妈出去拜年了,一会儿就回。大姐带着弟妹也出去了。”
“没事,我就是来拜个年。”周继军走进堂屋,将点心放下,环顾四周,看到桌上林晓兰正在准备的食材,有些惊讶,“哟,准备这么多好菜?太客气了。”
“应该的,您平时没少帮忙。”林晓兰给他倒了杯热水,里面悄悄加了几滴灵泉水,“正好,中午您就别走了,一起吃饭。”
周继军推辞了一下,但架不住林晓兰真心留客,加上他确实想多了解些林家的情况(尤其是林晓兰那个“老猎户”朋友的渠道),便答应下来。
两人聊着天,主要是周继军问些铺子的准备情况,药皂的反馈等。林晓兰一一回答,言语间透露出想将生意正规化、扩大化的想法。周继军听了,更觉这姑娘有头脑,不是池中之物,心里帮忙的念头也更坚定了些。
约莫十点多,街道王主任也来了,同样带着点小礼物。看到周继军也在,笑道:“小周也来了?正好,省得我跑两处拜年了。” 她显然对周继军颇有好感,言语亲切。
林晓兰请王主任上座,又倒了水。王主任喝了口水,微微挑眉:“这水……有点甜,还挺润。”
“是山泉水,一个老猎户朋友送的。”林晓兰笑着解释,把对父母的借口又说了一遍。
王主任点点头,没深究,转而说起正事:“晓兰同志,上次工作组的事,你们家表现很好,街道这边也记录在案了。最近区里那边……有些行动接近尾声,总体是好的,清除了些隐患。你们可以更安心地过日子、搞生产了。”她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沉三爷那条线的清查可能取得了进展,压力减小了。
林晓兰心中稍安,连忙道谢。王主任又勉励了她几句,说年轻人有想法肯干是好事,街道支持,但一定要走正路。
临近中午,林海生和王桂香回来了,见到王主任和周继军都在,又是好一阵寒暄客气。林晓兰和大姐林晓梅(拜年提前回来了)一起下厨,很快将饭菜端上桌。
红烧兔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葱烧鲫鱼咸鲜适口;蒜泥菠菜碧绿爽脆;再加上重新加热后更入味的鹿肉煲和土豆炖鸡,摆了满满一桌。
“这……这太丰盛了!”王主任都有些惊讶,“晓兰同志这手艺,不开饭馆可惜了!”
“都是些山野粗菜,王主任、周同志别嫌弃。”林海生招呼着大家入座。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兔肉鲜嫩,鲫鱼美味,连最普通的菠菜都格外清甜爽口。王主任和周继军赞不绝口,直说比国营饭店的还好吃。林海生和王桂香虽然也觉得今天的菜格外好吃,只当是女儿手艺好,加上过年食材好,心里自豪。
林晓兰看着大家吃得开心,尤其是父母脸上有光的样子,心中满足。灵泉改善了食材本质,她的厨艺锦上添花,空间的存在,正在以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提升着家人的生活质量和健康根基。
饭后,王主任和周继军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离开前,周继军私下对林晓兰说,关于包装材料和介绍信的事,他回去就联系,估计过了初五就有眉目。王主任也再次叮嘱,好好干,有困难找街道。
送走客人,一家人收拾着碗筷,脸上都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惬意和过年的喜悦。
下午,陆陆续续又有一些邻居和父亲的工友来拜年,家里一直没断人,热闹得很。
等到傍晚,喧嚣渐歇。林晓兰帮着母亲准备晚饭(简单些,吃中午的剩菜),心中盘点着这一天。
拜年获得了街坊更融洽的关系;王主任的来访和信息传递了官方层面的“安全”信号;周继军明确了后续帮助;用空间产出招待客人,既体面又不起眼,还加深了与关键人物的联系;家人的健康和心情都因灵泉和丰足的食物而保持在良好状态。
而暗处的监视,似乎真的随着除夕过去、清查推进而减弱甚至消失了。至少今天一整天,她的感知力没有再捕捉到那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息。
新年第一天,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空间里的馈赠,正一点点转化为现实中切实的安稳与希望。
但林晓兰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那根弦并未完全松开。她见识过人心之恶与命运无常。暂时的平静,或许只是下一场风雨来临前的间隙。
不过,至少此刻,屋檐下灯火温暖,家人围坐,年夜饭的余香仿佛还在鼻尖。
她转身,笑着对正在摆碗筷的妹妹说:“晓娟,明天想不想吃二姐做的鸡蛋糕?用野鸡蛋做,更香。”
“想!”小姑娘立刻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新的一年,就从这温馨而充满力量的一餐一饭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