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春梅那一声带着明显挑刺意味的嚷嚷,让门外纳凉的几个社员都停下了闲聊,好奇地探头张望。林小芳则配合地蜷缩在长条木凳上,捂着肚子,发出更加夸张的呻吟,眼角却偷偷瞟向林晓兰,带着一丝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得意。前世,就是这个林小芳,没少跟着她娘张春梅一起,明里暗里欺负她们姐妹,抢她们的吃食,撕扯她们本就破旧的衣裳,那嘴脸,林晓兰至死难忘!
王秀娟正好来给女儿送水,见到这阵仗,脸色一白,下意识就想上前阻拦。张春梅母女,是扎在她心口多年的刺。
不能退,也不能慌。
林晓兰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擦拭银针的软布轻轻放下。她站起身,走到林小芳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被挑衅的怒意,只有一种属于医者的、令人心安的专业与沉静。
“婶子别急,我看看。”她的声音清亮平和,如同山涧溪流。
她先静静观察。林小芳虽然叫得凄惨,脸色却是一种不健康的浮肿蜡黄,不像急症,倒像是……她眼神微凝。
“小芳姐,”她语气温和却专业,“具体是哪个位置疼?是绞着痛,还是胀痛?吐泻物是什么样子?”
林小芳被问得一懵,支支吾吾:“就……肚子疼,都疼……吐的都是酸水……”
张春梅赶紧插嘴:“问这么多干啥?赶紧开点止泻药!”
林晓兰不理她,目光锁定林小芳:“伸手,我号号脉。”
林小芳迟疑地伸出手。
林晓兰三根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腕脉。指尖传来的脉搏跳动,初按觉得滑利流畅,但再细细品味……这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这分明是……
喜脉?!
林晓兰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凝神细查。没错!这确实是滑脉!而且看这脉象的力度和形态,至少已有两月有余!
林小芳,未婚先孕?!
在这个年代,这简直是能逼死人的丑闻!
而几乎就在确认这脉象的同一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让林晓兰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带着痞气与血腥的恶意气息,仿佛通过某种无形的联系,从林小芳的脉象中隐隐透出!这气息……这气息虽然被林小芳自身的气息所掩盖,变得极其稀薄,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厌恶感,林晓兰绝不会认错!
是那个害死三妹静媛的畜生!那个小混混的气息!
王彪!难道孩子的父亲是……王彪?!
前世妹妹惨死、弟弟被害的画面如同血色闪电,瞬间劈开她的脑海!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搭在林小芳腕间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仇怨的丝线,早在此时就已悄然缠绕! 张春梅,林小芳,王彪……好!很好!既然你们主动将把柄送上门来,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她强行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缓缓收回手,垂下的眼睫掩盖住眸底翻涌的冰冷杀机。
再抬头时,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专业平静的表情,只是语气略微加重,带着一种意味深长:
“婶子,小芳姐这脉象……有些特别,不像是普通的吃坏肚子。”她刻意停顿,看着张春梅瞬间紧张起来的脸,“似乎是体内有些……郁结湿热,血气不调。而且,时间似乎不短了,至少也有两月左右的光景。我建议,还是去公社卫生院,找个经验更丰富的妇科大夫,仔细查查才好。我这儿,只能开点调理脾胃、安神静心的方子。”
她将“郁结湿热”、“血气不调”、“两月左右”、“安神静心”这几个词,咬得格外清晰,目光锐利地扫过张春梅。
张春梅先是疑惑,随即,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她猛地看向自己女儿,林小芳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吓得连呻吟都忘了,眼神躲闪,脸色由蜡黄转为死灰。
“你……你胡说!”张春梅声音尖利,却带着明显的色厉内荏,“走!小芳,我们走!不看这庸医胡说八道!”她几乎是粗暴地拉起魂不守舍的林小芳,仓皇无比地挤开人群,落荒而逃,那背影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门外围观的社员们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张春梅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也猜到林晓兰怕是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实情,看向林晓兰的目光更加信服。
卫生室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林晓兰站在原地,看着那对母女消失的方向,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张春梅,林小芳,还有那个畜生王彪……
你们的报应,就从今天,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我定要将你们连根拔起,为我前世的弟妹,讨回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