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委会的人走了,留下林家小院一片死寂,以及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惊悸。
王秀娟扶着门框,腿还在发软,声音带着哭腔后怕道:“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晓兰,你可听见了?那药膏不能再弄了!听见没?咱们家可经不起再来这么一回了!”她紧紧抓住女儿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去闯下弥天大祸。
林建国沉默地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眉宇间深深的沟壑。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二女儿,又看了看吓得六神无主的妻子,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但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力与担忧。
“妈,我知道,我不会再明着配药了。”林晓兰反手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语气平静地保证。这平静,与她刚才在革委会干部面前表现出的惊慌失措判若两人。
明着不行,不代表暗里不能。
禁令,有时反而是一种反向的确认——确认了她所掌握的东西,具有让人忌惮、乃至需要动用权力来禁止的价值。
她扶着母亲进屋休息,自己则默默收拾着被翻得有些凌乱的院子。那几个装着“通络活血膏”的小陶罐,被她小心翼翼地、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自己房间的炕柜最深处。这是火种,绝不能熄。
夜晚,待家人都睡熟后,林晓兰的意识再次进入空间。
看着那片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药田,以及旁边堆放的大量蔬菜,她陷入了沉思。明面上的药材加工和大量蔬菜出售之路已经被堵死,黑市渠道也因老周被抓而风险剧增。空间产出的消化,成了摆在面前最紧迫的问题。
必须寻找新的、更隐蔽的出路。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几罐“通络活血膏”。革委会的禁令针对的是“配药”和“行医”,但如果……这药膏不是作为“药品”,而是作为某种“祖传的、仅限自用的舒缓之物”呢?或者,通过一个绝对可靠的、与“林晓兰”本人毫无关联的渠道流转出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芽——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可靠的“代理人”。
而这个代理人,或许可以着落在那个虽然被抓,但并未供出她(否则革委会今天来的就不会只是调查,而是直接抓人了)的老周身上。老周路子野,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多,等他出来(如果他还能出来的话),或许能通过他,找到更隐蔽的销售网络。当然,这需要极其谨慎的考察和试探。
眼下,空间里堆积的蔬菜必须尽快处理。自己家消耗有限,送人?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大量赠送品质超常的蔬菜,无异于告诉别人自家有问题。
那么,就只能……“精加工”和“内部消化”了。
她决定,将大部分蔬菜在空间内直接晾晒成菜干,或者尝试用盐腌制起来。这样不仅便于长期储存,体积也大大缩小,更不易引人注意。剩下的,则悄无声息地混入自家的日常饮食中,进一步改善家人的体质。
就在林晓兰于空间内忙碌地规划着新的出路时,村里的舆论风向,也因白天的这场风波,悄然发生了变化。
“听说了吗?革委会的人都去建国家了!”
“为啥啊?”
“好像是春梅那婆娘举报的,说晓兰丫头搞封建迷信,还有那药膏来路不正……”
“张春梅?她可真行!自家侄女都下得去手!”
“我看她是眼红!看人家晓兰丫头能干,还救了卫东,心里不舒坦!”
“就是!那药膏多灵啊,卫东那口子现在都快结痂了!要不是晓兰,那孩子指不定遭多大罪呢!”
“革委会的人不也没说啥嘛,看来晓兰丫头是清白的……”
张春梅本想借刀杀人,却没料到,林晓兰白日的应对和之前救人积下的口碑,让大部分村民的同情心都偏向了林家。她这恶毒举报的行径,反而让她自己在村里的名声更加臭了。偶尔有妇人看到她,都侧过身子,不愿与她打招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鄙夷。
张春梅感受到这种孤立,气得在家里摔摔打打,咒骂不休,却又无可奈何。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林晓兰!
而林晓兰,此刻无暇他顾。
她正站在空间的灵泉边,看着泉水中那两条已然长大、鳞片闪烁着健康银光的鲫鱼,以及水底沙石间那些细密的、充满生命力的鱼卵。
蔬菜药材之外,这水产,或许也能成为一条路? 鱼肉可以悄无声息地补充家人极度缺乏的营养,而活鱼,在某些特定的、隐秘的圈子里,同样是紧俏物资……
危机,逼迫她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