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暑气稍退。
秋鼎杰因为白天后期工作进展顺利,心情颇佳,提议去酒店健身房活动一下筋骨,释放连日来久坐的疲惫。他习惯性地问簧星:“阿星,我去健身房溜达一圈,你去不去?就当换个环境散散心。”
他本以为簧星大概率会拒绝,毕竟对方看起来更像是喜欢安静独处的人。没想到簧星抬眼看了看他,竟然点了点头:“好。”
秋鼎杰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立刻笑容满面:“那走!”
健身房这个时段人不多,只有几个器械区有人。秋鼎杰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热身之后便熟练地上了跑步机,开始慢跑。
簧星则选择了一台离他不远的动感单车,节奏和缓地蹬着。
秋鼎杰跑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下来准备做些力量训练。他走到卧推架前,调整好重量,躺下,专注地开始推举。
流畅的动作牵动着肌肉线条,汗水逐渐浸湿了他运动t恤的领口和后背,在健身房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蓬勃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簧星不知何时已经从单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手机,靠在不远处的器械上,安静地看着。
他的目光落在秋鼎杰因为用力而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绷紧的下颌线上,落在那些滚落的汗珠上,眼神专注,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
秋鼎杰做完一组,坐起身喘口气,一抬眼就撞进了簧星的目光里。他咧嘴一笑,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怎么样?哥这肌肉练得还行吧?”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和求表扬的意味。
簧星没说话,只是举了举手中的手机,示意了一下。
秋鼎杰这才反应过来:“你在拍我?”他非但不介意,反而更来了精神,“来来来,给我拍帅点!记录一下邱老师的高光时刻!”说着,还故意摆了几个展示肌肉的姿势,笑容灿烂得晃眼。
簧星看着他耍宝,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作声,只是调整了一下角度,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秋鼎杰又完成了几组训练,大汗淋漓,感觉浑身舒畅。他拿起毛巾擦着汗,走到簧星身边,好奇地凑过去:“快给我看看,拍得怎么样?是不是帅裂苍穹?”
簧星把手机递给他,秋鼎杰接过,翻看着刚才的照片,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惊讶取代。
照片抓取的是他发力瞬间的动态,光影构图极其讲究,将他身体的力量感和专注的神情捕捉得恰到好处,甚至比他一些专业的宣传照更有张力和故事感。没有刻意摆拍的生硬,只有运动中自然流露的力与美。
“我去……”秋鼎杰忍不住惊叹,“阿星,你这拍照技术可以啊!这也拍得太好了吧!拍的好有感觉!”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簧星,满是佩服,“你学过摄影?”
簧星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开视线,轻声道:“没有,随便拍拍。”
“你这随便拍拍都这水平,让专业摄影师怎么活?”秋鼎杰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地翻看着那几张照片,越看越喜欢。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阿星,你是哪里人来着?总觉得你口音有点熟悉。”
簧星沉默了一下,才用带着点闽地特有软糯腔调的普通话说:“福建。”
“福建?!”秋鼎杰猛地提高音量,一脸惊喜,甚至激动地拍了一下簧星的胳膊,“我也是福建的啊!老乡啊!我说怎么总觉得跟你特别投缘!”
他乡遇故知,尤其是在关系已经如此微妙亲近的时刻,这层身份的确认仿佛瞬间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
秋鼎杰兴奋得像个大男孩,开始用夹杂着闽南语的方言跟簧星说话:“哇,真没想到!你是福建哪里的?我南平的!”
簧星看着他因为同乡这个发现而兴奋不已的样子,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也忍不住漾开了真切的笑意,他用同样的方言轻声回应了一句:“泉州”
虽然只是简单的词句,但那熟悉的乡音出口的瞬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温暖的纽带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太好了!”秋鼎杰笑得无比开怀,汗水还挂在他的睫毛上,在灯光下闪烁,“等这回工作结束,一定要找时间一起回老家逛逛!”
健身房里的其他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因为几张照片,一个共同的故乡,而沉浸在一种混合着汗水、欢笑与乡愁的独特氛围里。
秋鼎杰看着簧星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清隽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抹因为自己而绽放的真实笑意,只觉得心头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圆满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凑近簧星,用带着汗水的胳膊轻轻碰了碰他:“老乡,看这边,咱们也合个影留念一下!”
簧星愣了一下,却没有躲开。镜头里,秋鼎杰笑得阳光灿烂,露出一口白牙,簧星站在他身边,唇角微扬,那清浅的笑容如同破冰的春水,温柔了整个横店的夏夜。
照片定格。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清冷如月,却在这一刻,因为故乡的风,和彼此眼中清晰映出的身影,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
秋鼎杰看着手机里那张难得的合影,笑得见牙不见眼,越看越满意。兴奋劲儿还没过,他揽着簧星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哎,阿星,说起来更有意思了!我虽然老家是福建的,但我是在上海出生的,小时候寒暑假才常回南平爷爷奶奶家。所以闽南话会听,讲得就有点半咸淡啦!”
他用那带着独特沪腔影响的闽南语自嘲了一句,逗得簧星眼底笑意更深。这种成长背景的分享,让秋鼎杰的形象在簧星心中变得更加立体和可爱。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在弄堂里奔跑、又会在假期扑向福建的小小秋鼎杰。
“怪不得,”簧星轻声说,用的是纯正的、带着闽南水色风味的方言,语调柔软,“听你讲普通话,有时候会觉得有点不一样。”他之前就隐约察觉到秋鼎杰的普通话带着一种难以精准描述的、不同于纯粹福建口音的底色,原来是混合了沪语的影响。
“是吧是吧!”秋鼎杰像是找到了知音,话匣子彻底打开,“我这就叫‘沪闽混合双打’!小时候在学校可没少因为口音被同学笑。”他嘴上说着被笑,表情却全是豁达和怀念,“不过现在想想还挺好的,等于拥有两种故乡的味道。”
他看向簧星,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奇妙的归属感:“所以严格算起来,你才是地道的福建之光,我就是个沾了点边儿的。以后回福建,你得给我当向导,带我找那些最当地、游客不知道的好地方!”
这番坦诚的自我剖析和带着依赖的请求,像一阵暖风,轻轻吹拂过簧星的心湖。他看到了秋鼎杰阳光开朗外表下,更为细腻和复杂的成长印记,也感受到了对方将自己视为更贴近根的存在的某种信赖。
“好。”簧星应道,这次没有任何犹豫。他看着秋鼎杰因为汗水和兴奋而格外明亮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带你吃最地道的。”
这句承诺,远远超出了美食的范畴。像是一种无声的接纳,接纳这个出生在上海、骨子里流淌着福建血液的半个老乡,进入他更为私密和真实的世界。
秋鼎杰的心像是被这句简单的话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暖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看着簧星清隽面容上那抹认真的神色,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好到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那就说定了!”秋鼎杰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得几乎要盖过健身房的灯光。他重新拿起毛巾擦汗,动作都带着欢快的节奏,“走,老乡,冲个凉去,然后我请你去喝个甜汤?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双皮奶特棒!”
“嗯。”簧星点头,将手机收起。两人并肩走出健身房,秋鼎杰还在兴致勃勃地计划着甜汤之后要不要再去吃个夜宵,簧星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句,氛围融洽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