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的大门在陈知白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暂时隔绝。府内,残留着昨夜激战的痕迹和一种权力骤然更迭带来的惶惶不安。仆役、文吏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不知这位以雷霆手段入主的新主人,将如何处置他们。
陈知白并未理会这些,径直走向象征着郡守权威的配正堂。他步履沉稳,目光扫过这座略显陈旧却依旧威严的建筑,心中并无多少激动,唯有沉甸甸的责任与清晰的规划。
“韩明。”他沉声开口。
“属下在!”
“第一,即刻以我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张榜全城。内容有三:其一,宣布郡守畏罪自尽,其苛政至此终结;其二,申明我陈知白暂代郡守职位,旨在止乱安民,恢复秩序;其三,严令各部兵马立即归营,私兵解散归家,凡趁乱劫掠、奸淫、杀人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派赵天雄率精锐分队巡视全城,执行此令!”
“遵命!”韩明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周猛、王大虎。”
“末将在!”
“你二人负责接管城防,清点武库,收拢降兵。所有郡兵,暂时解除武装,原地待命。甄别工作稍后进行。同时,严密监视城外几处大营动向,若有异动,果断处置。”
“得令!”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从郡守府迅速发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笼罩并稳定这座刚刚经历创伤的城市。
首先安抚军民,再言震慑宵小。
很快,盖着新鲜出炉的“安陵郡守陈知白”大印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城内的主要路口。识字的人围拢过来,大声念诵着上面的内容。
“郡守死了?”
“陈校尉……不,陈郡守接手了!”
“止乱安民……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打了!”
“立斩不赦?这……看来这位新郡守是动真格的!”
百姓们从最初的恐惧中稍稍缓解,带着一丝期盼和更多的观望。而当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属于几个不听号令、仍在趁火打劫的兵痞和地痞——被悬挂在闹市口的旗杆上时,城内最后一点混乱的苗头也被迅速掐灭。赵天雄率领的黑色骑兵沉默地穿梭在街巷,所带来的威慑力比任何言语都有效。秩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处理完最紧急的治安问题,陈知白开始着手梳理郡守府内部和军队系统。
对于原郡守府的属官、文吏,他并未大肆清洗。在【全知视角】的辅助下,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人是郡守死党、贪腐无能之辈,哪些人只是迫于生计、尚有才干和底线。
他召集了所有留存的官吏,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训话。
“过往之事,概不追究。”陈知白开门见山,让下面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口气,“但从即日起,需恪尽职守,遵从新政。凡有才能、肯实干者,我必重用。凡阳奉阴违、贪墨渎职者,严惩不贷!”他当场罢黜了几名民怨极大、且暗中仍有小动作的郡守心腹,同时又提拔了几名风评尚可、能力不错的中下层官吏暂代要职。恩威并施之下,原本涣散的人心初步凝聚。
对于军队,处理则更为谨慎。所有降兵被集中看管,由韩明和周猛负责进行初步的甄别和思想摸底。愿意继续从军、且符合条件者,将被打散编入桃源军体系,接受全新的训练和思想教育。年老体弱或意愿不强者,发放少量路费遣散,或安排至屯田营地。
在局势稍定后,崔永年、李崇等世家代表,也被请到了郡守府。
这一次,双方的地位已然不同。陈知白高踞主位,虽未盛气凌人,但那自然流露的威势,让这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家主们也不由自主地躬身行礼。
“此番能迅速平定乱局,诸位有功,陈某记下了。”陈知白先肯定了他们的作用,随即话锋一转,“然,安陵新定,百废待兴。往日郡守横征暴敛、世家圈地垄断之弊政,当一律革除!”
他提出了几条明确的政令:
一、重新清丈田亩,核定赋税,士绅一体纳粮,减轻平民负担。
二、整顿商事,降低关键物资的关隘税率,鼓励流通,但严禁囤积居奇、操纵市场。
三、郡内各级官职,将逐步推行考绩选拔,唯才是举,不再单凭门第。
这些政策,无疑触动了世家们的核心利益。崔永年、李崇等人脸色微变,刚想开口争辩。
陈知白却抬手制止了他们,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乃大势,非为与诸位为难。乱世当中,唯有上下同心,根基稳固,方能图存发展。桃源城的新式农具、织机,乃至日后更多物产,可优先与合作的家族共享。是固守旧利最终被浪潮吞没,还是顺应时势,在新格局中占据先机,诸位可自行斟酌。”
他没有强迫,而是给出了选择。是抱着旧有特权一起沉沦,还是放弃部分特权,换取更大的发展空间和在新政权中的地位。
崔永年等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沉默下来。他们见识过桃源军的实力,更见识过陈知白的手段。反抗?郡守的下场就在眼前。合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更进一步的希望。
夜幕再次降临安陵郡城,但这一次,城中没有了喊杀声,只有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犬吠。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血腥,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与期盼。
陈知白独自立于郡守府的最高处,【全知视角】笼罩全城。他能“感知”到民心在缓慢安定,秩序在逐步重建,那股因他而入主的“势”正在与这片土地缓缓融合。
拿下郡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更繁重的任务是消化、整合、发展。要将桃源城的制度、技术、理念,与安陵郡庞大的人口、资源、地理优势结合起来,打造一个更加稳固强大的根基。
“格物院的成果,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应用了。新的军队整编,也要尽快提上日程。”陈知白喃喃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