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白亲手搭建起的制度骨架,如同一股强劲的东风,迅速吹遍了桃源与青木两城的每一个角落。当《机构设置纲要》、《桃源律》初稿以及那石破天惊的“十五税一”田亩政令被誊抄张贴于各处城门、市井要道时,所引起的轰动,甚至超过了当初开仓放粮与攻城略地。
告示栏前,人头攒动,识字的秀才摇头晃脑地高声念诵,不识字的百姓则焦急地围拢倾听。每念出一条,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与议论。
“政务堂、军务堂、监察司……这、这听着就规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伤人偷盗都要治罪!好!就该这样!以前那些衙役胥吏,只会欺压良善!”
“十五税一?!老天爷,我没听错吧?真的是十五税一?那岂不是说,打下十斗粮,只需上交不足一斗?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一个老农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反复向旁边的人确认。
“没错!白纸黑字写着呢!还是‘永为定例’!而且告示说了,按丁口和功劳分田,只要肯出力,就有田种!”旁边的人同样满脸红光。
希望,如同干旱已久的土地终于盼来了甘霖,迅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那不仅仅是活下去的希望,更是能活得有尊严、有奔头的希望!原本还有些许彷徨的新附之民,此刻彻底安下心来,对那素未谋面的“陈城主”,产生了近乎狂热的崇拜与拥戴。
新政的推行,随之全面铺开。
政务堂在吴先生和李福的主持下,变得异常忙碌。吏员们被重新分工,各司其职,丈量田亩、重新登记户籍、核定税基、组织生产队兴修水利……虽然千头万绪,却忙而不乱,效率远超以往任何时期。
军务堂内,韩明与周猛、赵天雄等人,则开始着手按照新的编制整训军队。明确的晋升通道和军功授田制度,让士兵们训练的热情空前高涨,校场上杀声震天,一股精兵强将的气象日渐浓郁。
匠作司在柱子的带领下,获得了更多的资源和人手,不仅全力保障春耕农具的打造和维修,更开始尝试小规模烧制青砖,为日后建造更坚固的永久性建筑做准备。
然而,阳光之下,必有阴影。新政触动了旧有利益的蛋糕,自然也引来了暗中的抵触与不满。
青木县,原县尉的一名远房亲戚,名叫胡三,仗着往日关系,在城内欺行霸市,强占了几处不错的铺面。新政推行,强调“田亩公有”、“商铺需登记纳粮”,并严禁强取豪夺。胡三自恃身份,对新政嗤之以鼻,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殴打了前去登记丈量的政务堂小吏。
消息很快报到了暂领青木县刑律事务的李福那里。
“李大人,那胡三甚是嚣张,还说……还说咱们是泥腿子造反,长久不了,让我们识相点……”被打的小吏脸上带着淤青,委屈地汇报。
李福面色阴沉。他知道,这是新政推行后遇到的第一块试金石。处理得好,则法令畅通,威信立树;处理不好,则后续必然阻力重重,甚至引发连锁反应。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拿人!依据《桃源律》,强占民产,殴辱官吏,数罪并罚,按律严惩!”
赵天雄得知后,直接派出一队兵士,将还在酒楼饮酒作乐的胡三当场拿下,投入大牢。李福亲自审理,证据确凿,迅速判决:杖责八十,追缴非法所得,罚苦役三年!
行刑当日,就在青木县市集口。胡三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与执法士兵冰冷的面孔、围观众人复杂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当鲜血淋漓的胡三被拖下去时,整个市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新律法的森严与冷酷,也明白了那位“陈城主”推行新政的决心——绝不妥协!
此事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许多心怀侥幸者的歪念。新制度的权威,在一次铁腕执法中,初步确立。
与此同时,周边的各方势力也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
桃源城向北一百二十里外的临山堡,堡主石虎接到了来自更北方安陵郡城的密信。信使语气倨傲,传达了郡守的“关切”与“警告”。
“石堡主,那桃源陈知白,不过一介流寇,侥幸占据两城,如今更是擅改祖制,行此收买人心之逆举!郡守大人有令,命你严密监视其动向,绝不可使其坐大!必要时,可联合周边各方势力,共剿之!”
石虎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他捏着密信,眼神闪烁。他既忌惮郡守的权势,更忌惮桃源那股迅猛发展的势头。尤其是那“十五税一”,如同最香甜的毒饵,不仅吸引流民,连他堡中都有些人心浮动。
“回复郡守大人,石某知道了。”他沉声打发走信使,独自在厅中踱步,“陈知白啊陈知白,你可真是……看来,这周边地界,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而在桃源城,监察司的人选也终于被陈知白敲定。他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位原本在黑石城不受重用的老学究,名叫徐岩,此人性格刚直不阿,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被边缘化。陈知白看中的,正是他那份不合时宜的“迂腐”与清誉。
徐岩受命之时,老泪纵横,对着陈知白深深一拜:“主公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监察风纪,徐某纵死不负!”
新政初行,成效显着,民心凝聚。然而,内部的隐患需要铁腕肃清,外部的威胁也已悄然逼近。陈知白站在新旧交替的潮头,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奔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