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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

没有任何战术,没有任何犹豫,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对身后那恐怖存在的极致恐惧,驱使着三艘逃生艇在逆流的光河中亡命奔逃。

“虚噬者”带来的吸力并非单纯物理上的拉扯,那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侵蚀与拖拽。引擎的轰鸣在那种“虚无”的背景下显得异常微弱,仿佛随时会连同声音本身一起被吞噬。艇身剧烈震颤,护盾(如果还有的话)的能量读数如同决堤般狂泻,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形的巨手捏碎。

后方,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口,吞噬着沿途的一切。银白色的光河在黑暗边缘崩解、湮灭,连带着那些河两岸变幻莫测的奇异景象也一同被抹去,只剩下纯粹的、连“空”都无法形容的死寂。冰冷光之触须如同索命的锁链,在黑暗中时隐时现,不断延伸,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艇尾的距离正在被无情地拉近。

“引擎过载120%!推进剂消耗速度是正常的三倍!”夜枭的声音在剧烈干扰的通讯频道中断断续续,“这样下去…我们撑不过十分钟!”

“队长!那东西…它好像能干扰空间结构!”灰雀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中的乳白色光球正在疯狂闪烁,试图稳定周围紊乱的能量场,但效果甚微,“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它制造的‘虚无涡流’彻底卷进去!”

莉娜死死握着那枚冰冷的黑色棱柱晶体,小脸煞白,身体因恐惧和过载压力而微微发抖,但她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野的光芒——那是传承带来的守护本能与毁灭冲动在极限压力下的混合。

艾德里安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他一只手死死握住操纵杆,对抗着几乎要将手腕折断的乱流,另一只手按在那块温热的暗金色金属板上,将刚刚获得的、尚未完全理解的“秩序稳定”感悟,拼命灌注其中,试图撑起一个更坚固的意念屏障,抵抗“虚噬者”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和存在感抹除。

“向上游!不要停!”他嘶吼道,声音在过载的引擎噪音和灵魂层面的威压下显得无比微弱。

光河逆流而上,前方的景象不再是单纯的变幻图景,开始出现实质性的、更加复杂的“地貌”。扭曲的光带如同山脉般隆起,缓慢旋转的能量漩涡如同湖泊,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类似巨大残骸或奇异建筑结构的阴影,在流动的光芒中若隐若现,但都被他们以极限速度甩在身后。

“前方…有岔路!”飞在最前面的岩盾突然喊道,他的护盾早已彻底消失,艇身布满了被能量乱流刮擦的伤痕。

艾德里安抬眼望去,只见光河在前方大约五十公里处,分成了三条支流!

左侧的支流,光芒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淡金色,流动平缓,河面宽阔,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但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古老的、沉眠的气息。

中间的支流,光芒是冰冷的银蓝色,流速极快,河道狭窄曲折,两侧的光之“河岸”高耸陡峭,布满了锐利的能量结晶,散发出危险和排斥的信号。

右侧的支流,光芒则是诡异的暗紫色,流动粘稠缓慢,河面上漂浮着许多难以名状的、仿佛由凝固的阴影和破碎意识构成的“浮冰”,散发出混乱、疯狂和堕落的气息。

三条路,三条截然不同的气息。

“虚噬者”的触须已经延伸到了他们身后不到二十公里!冰冷的精神低语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逃吧…挣扎吧…渺小的光…”

“无论逃向何方…终将归于…吾之怀抱…”

没有时间分析!没有时间犹豫!

直觉!传承带来的模糊预感!以及对“虚噬者”那纯粹“虚无”与“抹除”特性的本能对抗!

艾德里安几乎是吼出了选择:“右边!进暗紫色支流!”

“什么?!”夜枭惊愕,“那里的气息最混乱最危险!”

“左边太祥和,像陷阱!中间太排斥,可能直接被撕碎!右边的混乱…至少意味着‘变化’和‘存在’!‘虚噬者’追逐的是‘秩序’和‘存在感’,混乱或许能干扰它!快!”

艾德里安的命令不容置疑,他的艇率先猛地一偏,拖着不稳定的尾焰,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那暗紫色、粘稠混乱的光河支流!

岩盾和灰雀的艇紧随其后!

进入暗紫色支流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了无数疯狂低语、破碎记忆和扭曲感官的洪流,如同肮脏的泥浆,瞬间淹没了他们!艇身的震动变得更加怪异,仿佛在穿过某种粘稠的半固体。外部摄像头的画面被各种难以名状的、扭曲蠕动的暗影和刺眼的紫色光斑充斥。通讯频道里充满了刺耳的杂音和意义不明的嘶吼。

但,那股来自后方的、纯粹的“虚无”吸力和冰冷精神压迫,确实…减弱了一丝!仿佛“虚噬者”对这片充满堕落与混乱的“存在”区域,有那么一丝…厌恶?或者说,这里的混乱法则,对它的“抹除”力量产生了某种干扰和稀释?

然而,这里的危险并未减少,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小心那些‘浮冰’!”灰雀尖叫。

一块由无数痛苦面孔扭曲凝结而成的暗紫色“浮冰”,悄无声息地撞向岩盾的艇!岩盾猛拉操纵杆,艇身险之又险地擦着浮冰边缘掠过,但艇体侧面还是被擦中,瞬间留下一道仿佛被腐蚀的、冒着暗紫色烟气的伤痕!艇内系统响起刺耳的警报!

更多的“浮冰”从粘稠的光河中浮现,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些像凝固的噩梦,有些像哀嚎的灵魂聚合体,无一例外散发着强烈的恶意和精神污染。它们并非主动攻击,只是在这混乱的河流中无序飘荡,但任何触碰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不要直线前进!利用它们的缝隙!”艾德里安努力保持着清醒,传承带来的稳定意志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帮助他抵抗着无孔不入的混乱低语。他操控着逃生艇,在密集的“浮冰”林中艰难地穿梭,如同在布满水雷的狭窄航道中跳舞。

身后,“虚噬者”显然没有放弃。那黑暗的边界在暗紫色支流的入口处停滞了片刻,仿佛在“审视”这片令它不快的区域。但很快,几条冰冷的银灰色触须还是试探性地伸了进来。

触须进入暗紫色区域后,表面的光芒明显变得暗淡、不稳定,仿佛被这里的混乱能量所“污染”或“侵蚀”。触须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了一些,不像在主干光河中那样迅捷致命。

有效!混乱确实能干扰它!

但代价是,他们必须在比“虚噬者”触须更快的速度下,在这片更加危险、更加诡异的混乱支流中,找到一条生路!

“前方…好像有出口!”莉娜突然指着前方喊道,她的黑色棱柱晶体此刻正微微发烫,指向一个方向。

在前方暗紫色光芒的深处,粘稠的河流似乎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一个更加黑暗的、不规则的“缺口”,仿佛这条混乱支流,正通向某个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下层”空间。

而在那缺口附近,暗紫色的“浮冰”数量少了很多,似乎都被那缺口吸走了。

“朝那里冲!”艾德里安当机立断。留在这里和“虚噬者”的触须以及无尽的混乱浮冰周旋,迟早是死路一条。那个缺口,不管通向哪里,至少是个变化!

三艘破损不堪的逃生艇,如同穿过暴风雨的三只海燕,艰难地调整方向,冲向那个黑暗的缺口。

身后,数条被混乱能量侵蚀得有些“萎靡”的银灰色触须,终于还是追了上来,带着被冒犯的愤怒,狠狠抽向队尾的灰雀和莉娜所在的艇!

“灰雀!莉娜!加速!”艾德里安和岩盾同时吼道,并试图用艇上仅存的微弱火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进行干扰。

灰雀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操控上,莉娜则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勇气,将手中的黑色棱柱晶体狠狠按在控制台上!

嗡!

一股并不强大、但极其锋锐、充满了破坏意志的暗金色能量从棱柱中爆发,顺着艇体能量网络扩散开来!整艘逃生艇的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暗金色流光!

追得最近的一条触须末端,与这层暗金色流光发生了碰撞!

嗤啦——!

如同热刀切入油脂,又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在激烈对抗!触须末端被暗金色能量侵蚀、分解了一小部分!而逃生艇也受到了剧烈的反震,艇身翻滚着,但借着这股冲击力和莉娜爆发的力量,速度陡增,几乎是被“撞”进了那个黑暗的缺口!

艾德里安和岩盾的艇也紧随其后,冲了进去!

在他们没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们“看”到,那几条追入支流的银灰色触须,在缺口边缘不甘地挥舞、探索了片刻,最终似乎因为对缺口另一侧环境的未知和自身被混乱侵蚀的状态,缓缓缩了回去。

“虚噬者”那冰冷的精神低语,也随之被隔绝,变得极其遥远和模糊:

“混乱…的夹缝…”

“跑吧…小虫子…”

“回廊…没有尽头…吾…终将找到你…”

黑暗吞噬了一切。粘稠混乱的暗紫色光芒消失了,令人疯狂的杂音和低语也迅速远去。

他们跌入了一片…绝对的、连一丝光都不存在的虚无之中。

只有逃生艇内部仪器微弱的指示灯,和每个人手中传承物品散发出的、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微光,证明着他们还存在。

引擎的过载警报停止了,不是因为恢复,而是因为…外部的能量环境变得极其稀薄,稀薄到几乎无法为推进器提供任何“介质”来反推。他们像是在惯性作用下,滑行在一片真正的、空无一物的虚空里。

“我们…在哪?”岩盾的声音在死寂的频道里响起,带着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没有回答。连最擅长分析的夜枭,此刻看着传感器上那几乎为零的各项读数(除了他们自身散发的微弱能量),也陷入了沉默。

永寂回廊的岔路,将他们带入了一片连“混乱”都消失了的…绝对虚无之地。这里是夹缝?是回廊的“下层”?还是…另一个更加可怕的陷阱?

暂时摆脱了“虚噬者”的追击,但前路,似乎比之前更加莫测,更加…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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