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奔赴边村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
玄心保持着僵直的姿势，任由苏墨染靠在自己肩上。她的呼吸很轻，很均匀，显然是累极了。玄心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那是她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留下的味道，不浓烈，却独特。
他低头看她。
月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银辉。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三分媚意、七分危险的眸子此刻紧闭着，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的唇色有些发白，嘴角微微抿着，像是在梦中也在为什么事烦忧。
这一刻的苏墨染，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露出了最真实的疲惫。
玄心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让她不得不连夜奔波，冒险来救他。
有感激——她明知危险，却还是来了。就像她说的，这半年来的每一次相助，都只是“因为你就是你”。
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它像一颗种子，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等他发现时，已经长成了一棵他无法忽视、也无法拔除的树。
【淫戒考验进度：50%】
系统提示如警钟，在他心中敲响。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慌乱和自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一片平静。
也许，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苏墨染皱了皱眉，但没有醒。玄心轻轻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从怀中取出那封求救信，重新看了一遍。
信上的字迹依然潦草，每个字都透着绝望。
阿秀……
那个总是默默承受、从不抱怨的女子。她丈夫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孩子、照顾婆婆，砍柴种地，从早忙到晚。可她从未怨恨过命运，只是在雪地里背着一大捆柴，艰难而坚定地走着。
那样的坚韧，那样的善良。
可现在，她因为他，被关在祠堂里，面临牢狱之灾。
还有那些村民——他们只是普通的庄稼人，与江湖恩怨无关，却因为他的牵连，家被砸，人被抓，流离失所。
“对不起……”玄心低声自语。
肩上的苏墨染忽然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到哪儿了？”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有些沙哑。
“应该快出这片林子了。”玄心看了看窗外。
苏墨染坐直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向他手中的信：“还在想这件事？”
“嗯。”玄心点头，“我欠他们太多。”
“不是你的错。”苏墨染淡淡道，“是这个世道的错。官府不作为，邪道横行，百姓无辜受难。你只是……恰好卷了进来。”
“可终究是因为我。”玄心苦笑，“如果我不去黑风岭，不杀那些人，不盗那些药……”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苏墨染反问，“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被毒死？看着瘟疫蔓延？”
玄心语塞。
“玄心，”苏墨染看着他，眼神认真，“你做的每一件事，虽然破了戒，但都是对的。救人没有错，除恶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你的善心、利用百姓的苦难来达成自己目的的人。”
她顿了顿：“比如肃王，比如七煞门，比如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这话让玄心心中一震。
是啊，他一直在自责，却忘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谢谢你。”他真心实意地说。
“谢我什么？”苏墨染挑眉。
“谢谢你……总在我迷茫的时候，点醒我。”
苏墨染笑了，那笑容有些疲惫，却依然明媚：“因为我比你聪明。”
玄心也笑了。这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真正地笑。
“对了，”苏墨染想起什么，“肃王府那边，我查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肃王正在秘密调集人手，准备去一个地方。”苏墨染压低声音，“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要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龙脉入口。”
玄心精神一振：“在哪里？”
“还不确定，”苏墨染摇头，“但时间就在下个月初。我的人还在继续查，一有确切消息就会通知我们。”
下个月初……
现在是九月下旬，离下个月初只有不到十天了。
“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找到龙脉，”玄心沉声道，“否则一旦被他打开龙脉，拿到里面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苏墨染点头，“但在这之前，你得先处理好李家村的事。否则你心里一直挂着，也静不下心来做正事。”
这话说中了玄心的心事。
“我打算把阿秀和村民们安置好之后，就专心查龙脉的事。”他说，“不能再让他们因为我受牵连了。”
苏墨染想了想：“我有一个地方，可以安置他们。”
“哪里？”
“我师父在江南有一处别院，很隐蔽，少有人知。”苏墨染道，“那里有我的人看守，安全没问题。而且离金陵不远，等风头过了，随时可以送他们回来。”
玄心感激地看着她：“又要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苏墨染别过脸，“反正我也闲着。”
她嘴上说得轻松，但玄心知道，安排这么多人转移、安置，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调动人手，要准备物资，还要确保行踪隐秘，不被发现。
这份情，他记下了。
马车又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岔路口停下。
车夫在外面低声道：“小姐，到了。”
苏墨染掀开车帘看了看，然后对玄心说：“这里离李家村还有五里。你步行过去，比较隐蔽。马车太显眼，容易被人发现。”
玄心点头，背起慈悲剑，正要下车，苏墨染叫住他。
“这个给你。”她递过来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些应急的药品和干粮。还有这个——”
她又递过来一枚信号弹：“如果遇到危险，发射这个，我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玄心接过，心中涌起暖流：“谢谢。”
“别说谢了，”苏墨染摆摆手，“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玄心一愣：“你不一起去？”
“我不方便露面。”苏墨染道，“七煞门和血衣楼的人都在找我，我若出现在李家村，反而会给你惹麻烦。”
玄心这才想起，苏墨染的身份也很敏感。她是魔教圣女，在正道眼中是邪道，在邪道眼中……也不见得是朋友。
“那你在这里……”
“放心，这里很安全。”苏墨染道，“是我师父的一处旧宅，没人知道。你快去吧，天快亮了。”
玄心不再多说，下了马车，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没入夜色中。
苏墨染坐在车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车夫在外面低声问，“我们真的在这里等？”
“等。”苏墨染闭上眼睛，“他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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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心施展轻功，在荒野中疾行。
五里路不算远，以他的脚程，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远远望去，李家村依然一片死寂。祠堂的火把已经熄灭，只有几处房屋还冒着黑烟——那是七煞门之前打砸时放的火。
村口没有人把守，看来七煞门的人确实撤走了。
玄心没有贸然进村，而是绕到后山，从那条小径潜入。
竹林依旧，祠堂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有血迹，有打斗的痕迹，但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应该是苏墨染的人处理的。
玄心在村里转了一圈。
大部分房屋都空了，门被砸坏，东西被抢走，一片狼藉。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大概是还没来得及逃走的老人。
他敲开其中一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见到玄心，先是一愣，随后认出他来：“玄心师父？您……您怎么回来了？”
“老人家，村里其他人呢？”玄心问。
“都被那位姑娘的人接走了。”老妪道，“说是去安全的地方暂住。我老了，走不动，就留下来了。”
玄心松了口气：“那就好。您一个人在这里，安全么？”
“没事，”老妪摇头，“那些恶人都走了，暂时不会回来。玄心师父，您快走吧，这里危险。”
玄心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些碎银，塞给老妪：“这点钱您收着，买点吃的。我还会回来的，等事情过去了，就把大家接回来。”
老妪推辞不要，但玄心坚持，最后她只好收下，连声道谢。
离开老妪家，玄心又在村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村民滞留，这才准备离开。
刚走到村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很多马蹄声，至少十几骑，正朝村子这边来。
玄心脸色一变，迅速躲到路旁的一棵大树后。
很快，十几骑快马冲进村子。马上的人清一色黑衣，腰挎弯刀，正是血衣楼的杀手。
为首的是个独臂老者，面容阴鸷，眼神如鹰。他勒住马，环视村子，冷笑道：“果然都跑了。搜！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十几个杀手翻身下马，开始在村里搜查。
玄心屏住呼吸，握紧了慈悲剑。
如果被他们发现，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虽然不惧，但打斗起来，难免会波及村里的老人——那个老妪还在屋里。
正思忖间，一个杀手朝老妪家走去。
玄心心中一紧。
不能让他进去。
他捡起一块石头，朝反方向扔去。
“啪嗒！”
石头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独臂老者厉喝，“那边！追！”
所有杀手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玄心趁机从树后闪出，迅速朝村外奔去。
他要引开这些人。
果然，独臂老者发现了他：“在那儿！追！”
十几骑快马追了上来。
玄心施展轻功，在荒野中狂奔。他的轻功虽好，但终究快不过马。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他心念急转，朝一片树林冲去。
树林里马匹不好走，或许能甩开他们。
冲进树林后，玄心专挑树木密集的地方钻。身后的杀手们果然被拖慢了速度，但他们经验丰富，很快分成两拨，一拨继续追，一拨绕到树林另一头包抄。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玄心停下脚步，缓缓拔出慈悲剑。
既然跑不掉，那就……打吧。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剑身上，泛起冰冷的寒光。
十几个杀手围了上来，刀光闪烁，杀气凛然。
独臂老者策马而来，停在玄心前方十丈处，上下打量他：“你就是玄心？”
“正是。”玄心平静道。
“很好，”独臂老者狞笑，“杀了你，十万两黄金就是我的了。兄弟们，上！”
十几个杀手同时扑上！
玄心眼神一冷，剑出如龙。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
因为对方，也没有留手的打算。
《大慈悲灭度剑法》第三式：斩业斩！
剑光如电，在夜空中划过道道弧线。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要害，每一剑都带着决绝的杀意——不是为杀人而杀，是为护生而杀。
“噗噗噗——”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杀手全部倒下。
只剩下独臂老者，还坐在马上，脸色铁青。
“好剑法。”他缓缓下马，“难怪能杀我血衣楼那么多人。今天，就让我‘血手’杜三，来会会你！”
他从马鞍旁抽出一柄鬼头刀，刀身厚重，刀刃泛着暗红色的血光——那是杀人太多，浸染的血色。
玄心握紧剑，凝神以待。
他能感觉到，这个杜三，比之前所有敌人都要强。
杜三大喝一声，挥刀劈来！
刀势沉重如山，带着呼啸的风声。
玄心不敢硬接，侧身避过，同时一剑刺向杜三肋下。
杜三回刀格挡，“当”的一声，刀剑相击，火星四溅。
两人战在一处。
杜三的刀法大开大合，威猛霸道；玄心的剑法灵动迅捷，以巧破力。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高下。
但玄心很快发现，自己的内力不如对方深厚。杜三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震得他手臂发麻。而他的剑虽然精妙，却很难突破杜三的防御。
这样下去不行。
玄心心念急转，剑法忽然一变。
从斩业斩，转为第四式：断烦恼。
这一式不重招式，重剑意——要斩断的，不是敌人，是自己的妄念、执着、烦恼。
玄心闭上眼睛，不再看杜三的刀，不再想胜负生死，只专注于自己的剑。
剑慢了。
但更沉了。
杜三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变招。但他久经沙场，知道机会来了，鬼头刀全力劈下！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玄心头顶的瞬间，玄心睁开了眼。
眼中，一片清明。
剑起。
不是刺，不是劈，是……划。
像写一个字，像画一道符。
慈悲剑在空中划过一个玄妙的轨迹，轻轻点在鬼头刀的刀身上。
“叮——”
一声轻响。
杜三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刀身传来，不是刚猛的内力，而是一种……柔和的、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他的刀势瞬间溃散，整个人踉跄后退，胸口一阵翻涌，差点吐出血来。
“这……这是什么剑法？”他惊骇地问。
玄心收剑：“《大慈悲灭度剑法》。”
“慈悲？”杜三苦笑，“这哪里慈悲了？”
“慈悲在心，不在剑。”玄心道，“你杀人无数，罪孽深重。今日我不杀你，你走吧。但若再为恶，下次见面，便不会留情了。”
杜三看着地上那些手下的尸体，又看看玄心，最终长叹一声，收起刀，翻身上马。
“玄心，我欠你一条命。但血衣楼的追杀令不会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策马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玄心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战，他赢了。
但心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沉重。
他收起剑，转身朝来路走去。
天边，已现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他要走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