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林府内院的灯火大多已熄灭,唯有书房窗纸上,映出林清月伏案审阅的身影,以及侍立在一旁如同雕塑般的墨渊。
“阿七,”林清月放下手中名册,声音压得极低,“张嬷嬷这条线既已布下,我们便不能只被动等待。漕运案的关键,在于人证物证。赵四失踪,账册虽有用,但分量不足。我们需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或是……其他可能知晓内情的人。”
墨渊抬眼,等待她的指令。
“赵四在码头多年,总有相熟的工友,或是家人。”林清月目光锐利,“你今夜再出去一趟,目标不是苦水巷,而是码头力工聚集的‘脚夫营’,打听赵四平日里与谁交好,家中还有何人。动作要快,务必在天亮前返回。”
“属下明白。”墨渊颔首。这一次,他更加谨慎。不仅换了夜行衣,甚至在脸上做了些许修饰,使其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平凡。他没有再走浆洗房附近的路线,而是选择了府邸东南角一处靠近马厩的围墙,这里气味混杂,守卫相对松懈。
如同融入夜风的影子,他悄无声息地翻出府外,落地后毫不停留,身形在巷道间几个闪烁,便朝着南城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脚夫营并非具体地名,而是码头苦力们自发聚集居住的一片区域,棚屋杂乱,污水横流,即便在深夜,也弥漫着汗臭与劣质酒水的气味。墨渊如同鬼魅般潜入,避开零星醉汉,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简陋的窝棚。
他并未贸然询问,而是凭借杀手的本能,寻找着可能的目标。在一个尚且亮着微弱油灯、隐约传出咳嗽声的棚屋外,他停下了脚步。里面住着一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漕工。
墨渊没有现身,而是屈指,将一小块碎银精准地弹入棚屋内,落在老人脚边。
老人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门外黑暗处。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打听个人,赵四。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平时和谁最熟?银子,是你的。”
老人看着地上的碎银,又惊又疑,但生活的困顿让他选择了开口,声音颤抖:“赵、赵四?他……他有个妹子,早年嫁到城西‘李记布庄’的染坊工头……平时,他和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算说得上话……”
得到关键信息,墨渊不再停留,身影无声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没有再去惊动其他人,迅速离开了脚夫营。
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再次如同幽灵般返回林府,依旧是那片靠近马厩的围墙。
书房内,林清月得到墨渊带回的消息,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
“李记布庄,染坊工头的妻子……很好。”她看向墨渊,“辛苦了。此事需从长计议,切不可再打草惊蛇。你且先去休息。”
墨渊沉默行礼,退入阴影之中。
一夜奔波,一条新的、可能指向漕运案核心人证的线索浮出水面。希望如同暗夜中的微光,虽然微弱,却坚定地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