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缓缓降低高度,贴近了那片被称为“枯寂荒原”的广袤大地。与星空中遥望时的死寂感不同,真正靠近,一股更加浓郁、仿佛能侵蚀灵魂的荒芜与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大地是单调的灰褐色,布满了干涸龟裂的痕迹,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一些扭曲、焦黑的枯木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般指向昏暗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腥气。灵气稀薄得可怜,而且极其惰性,难以吸收,更夹杂着丝丝缕缕令人不适的寂灭意蕴。
“这里的法则……好混乱,好沉重。”苏陨感受着外界的气息,眉头紧锁。他感觉自己的剑意在这里都受到了无形的压制,运转起来比平时滞涩数倍。
苏雨晴尝试感应草木生机,却只觉得一片空空荡荡,仿佛这片土地的生命力早已被彻底抽干。“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她小声说道,脸色有些发白。
苏昊则忙着记录环境数据,同时警惕地扫描着四周:“能量读数极低,但有强烈的负面精神残留波动,以及……微弱的空间扭曲迹象。铭轩哥,这里恐怕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婉儿紧跟在苏铭轩身边,周身自然流淌着温暖的星辉祝福之力,如同一个无形的净化光环,将试图侵蚀过来的荒芜死寂气息驱散。她看着下方毫无生机的大地,眼中充满了怜悯与好奇:“少爷,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点活的东西都没有吗?”
苏铭轩负手立于船头,青衫在带着腐朽气息的微风中拂动。他的混沌神识早已如同蛛网般铺开,深入这片荒原的每一寸土地,解析着其中混乱的法则与沉淀的寂灭之力。
“并非没有‘活’物。”苏铭轩淡淡道,抬手指向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灰色沙地,“只是存在的形式,与你们认知中的‘生命’不同。”
他话音落下,那片灰色沙地突然如同流水般蠕动起来,紧接着,数十只通体由灰褐色沙石构成、形似蝎子却长着三对刀锋般节肢的怪异生物猛地钻出,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不断开合、散发着吸力的漩涡空洞,无声无息地朝着画舫疾驰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被它们吞噬!
“是‘噬空沙蝎’!能吞噬灵光甚至小范围空间!”苏昊惊呼,光幕上瞬间标红了这些生物的危险等级。
苏陨下意识就要出剑,却被苏铭轩抬手阻止。
“看仔细。”苏铭轩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些扑来的沙蝎。
就在它们即将触及画舫外围混沌领域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沙蝎的身体仿佛瞬间经历了万载时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斑驳、风化、崩解,最终化为一捧捧普通的沙尘,消散在空中。而它们试图吞噬空间的力量,在混沌领域面前更是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掀起。
“这……”苏陨愣住了,他根本没看到铭轩哥出手。
“它们并非被我所杀,”苏铭轩解释道,“而是它们自身存在的‘根基’,这片荒原赋予它们的‘寂灭法则’,在触及更高层次的力量时,自行崩溃了。此地的‘生灵’,早已与寂灭融为一体,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断走向终结的过程。”
众人闻言,心中凛然。这片荒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诡异。
画舫继续深入,沿途又遇到了几种形态各异的“寂灭生物”,有能释放腐朽光环的石化妖花,有由无数怨念碎片聚合而成的阴影幽魂,有能在虚实之间转换、汲取生命力的诡雾……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秉承着寂灭与终结的法则,充满了攻击性。不过在苏铭轩的混沌领域面前,它们都如同飞蛾扑火,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愈发荒凉死寂,甚至连那些寂灭生物都渐渐稀少起来,仿佛连它们都无法在如此核心的区域长期存在。天空变得更加昏暗,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心头,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粘稠、缓慢。
就在这片极致的死寂中,苏铭轩忽然停下了画舫,目光锐利地望向荒原深处某个方向。在那里,他感知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空洞”。并非能量的真空,而是……法则的“断点”,因果的“盲区”。
“我们到了。”苏铭轩开口,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到了?铭轩哥,这里什么也没有啊?”苏昊看着下方依旧是一片荒芜的大地,疑惑道。
苏铭轩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对着那片“空洞”的区域,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琉璃轻轻碎裂的“咔嚓”声。众人眼前的空间如同镜面般荡漾起涟漪,随即,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缓缓浮现——
那是一片扭曲的、仿佛海市蜃楼般的废墟。残破的巨大石柱倾颓倒地,上面雕刻着早已无法辨认的古老图腾;断裂的拱门指向灰暗的天空,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更深处,似乎还有一座半坍塌的、由某种暗红色巨石垒砌的祭坛轮廓,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血色微光。
而在这片废墟的上空,空间极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浮现出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幻影,仿佛有无数条无形的“路”从这里延伸出去,通往不可知、不可测的远方。一种超越了始源、仿佛站在万古时空尽头回望的苍茫、古老、以及一丝……“渡”的意蕴,弥漫开来。
“这是……遗迹?”婉儿惊讶地捂住小嘴。
苏铭轩凝视着那片废墟,特别是那座暗红祭坛和上空不稳定的空间,眼中混沌之色流转,缓缓道:“不完全是。这里,更像是一个‘渡口’,一个……尝试挣脱始源轮回,迈向真正超脱的失败者,留下的最后痕迹。”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在搜魂中得到,并在此地得到印证的关键词:
“如果始源是自身轮回的源头与终点,那么试图打破这个循环,真正踏上超脱之路的境界,便可称之为——彼岸。”
“此地,曾有一位触摸到‘彼岸’边缘的存在,试图在此‘渡’过自身的源初之海,抵达那真正的超脱之境。可惜,他失败了。失败的力量与执念,污染了这片土地,扭曲了法则,也引来了冥骸这等窥伺寂灭本源的鬣狗。而那‘寂灭种子’与婉儿你的血脉溯源,恐怕都与这位试图‘渡彼岸’而失败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铭轩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始源之上,是为彼岸。渡得过,便是超脱。渡不过……便如眼前这般,化为永恒的警示与……机遇。”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开,揭开了一个远比他们想象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险残酷的道途真相。超脱之路,绝非坦途,而“彼岸”,便是横亘在无数始源境巅峰面前,那最艰难、也最诱人的一道天堑!
荒原深处现遗痕,彼岸渡口葬神魂。
始源之上路艰难,超脱之秘启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