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最近总往胡同口的空地跑。那里聚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三句话不离“后爹后妈”的话题。有个外号“瘦猴”的小子,他爹去年续弦,天天在摊子上骂后妈“黑心肝”,说“有了小的,亲的就成了草”。这话像毒草似的,在棒梗心里扎了根。
回到院里,贾张氏的话更难听。她一边纳鞋底,一边对着棒梗叹气:“你妈现在心里哪还有你?一门心思跟那个傻柱疼小的,等孩子生下来,你连口热饭都别想吃!”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棒梗闷着头踢石子,声音发堵。
“被傻柱灌了迷魂汤呗!”贾张氏往地上啐了口,“忘了你爹是咋死的?忘了咱娘俩受的苦?她就是个没良心的,为了几间房,连亲儿子都能卖!”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棒梗心里。他看着王秀琴每天给傻柱缝衣服、看着她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样子,眼里的怨毒越来越深。他开始故意找茬——走路时撞傻柱一下,吃饭时把碗摔得震天响,甚至偷偷把傻柱给王秀琴留的鸡蛋扔进茅房。
傻柱念着他是孩子,没跟他计较;王秀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总想着“他还是个孩子,等长大了就懂了”。可她没料到,这颗被仇恨喂大的种子,早已长歪了根。
出事那天是个阴天。王秀琴蹲在中院的水龙头旁,洗了满满一大盆衣服——有傻柱的工装,有小当和槐花的褂子,还有贾张氏和棒梗的旧衣裳。她怀着孕,弯腰久了就头晕,扶着墙歇了三次,才把衣服搓完。
她端着木盆往龙老太太的屋子走,盆沿抵着肚子,脚步有些蹒跚。刚走到中院的月亮门,背后突然传来一股猛力,像被人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
“啊——!”
王秀琴尖叫一声,手里的木盆“哐当”落地,肥皂水泼了满地。她整个人往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后腰撞在门柱上,一阵钻心的疼从肚子里翻上来。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见棒梗站在身后,眼睛瞪得通红,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棒梗……你……”王秀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谁让你怀他的孩子!”棒梗吼着,眼泪却掉了下来,“你不是我妈!你是坏人!”
王秀琴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眼前发黑,她死死抓住门柱,咬着牙喊:“肚子疼……我的肚子……”
喊声惊动了院里的人。李大妈从屋里跑出来,看见王秀琴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裤脚隐隐渗出血迹,吓得魂都没了:“快来人啊!秀琴出事了!”
易中海的媳妇、东厢房的张大爷都跑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把王秀琴扶起来。“快送医院!”易中海当机立断,“老张,你去钢渣厂叫傻柱!他今天在厂里加班,就说家里出大事了!”
老张撒腿就往厂子里跑。傻柱正在食堂炖排骨,听说王秀琴被撞了,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疯了似的往医院冲。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发晕。傻柱冲进病房时,王秀琴正躺在床上掉眼泪,医生正跟易中海说话,声音凝重:“孕妇有先兆流产迹象,已经见红了,幸好送来得及时,孩子暂时保住了。但她怀孕才三个月,胎像不稳,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傻柱扑到床边,握住王秀琴冰凉的手:“秀琴,咋样?疼不疼?”
王秀琴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摇了摇头:“我没事……柱子,是棒梗,他故意撞我的。”
傻柱的脸“唰”地红了,又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我去找那个小兔崽子算账!”
“别去!”王秀琴死死拉住他,声音嘶哑,“算了……柱子,我心凉透了,真的……”
她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淌。那一下撞碎的,不只是身体的疼痛,还有她对这个儿子最后的念想。她总以为血浓于水,总想着再等等、再忍忍,可换来的却是想要她和孩子性命的狠劲。
出院那天,傻柱背着王秀琴回了龙老太太的屋子。刚进门,王秀琴就说:“柱子,从今天起,贾张氏和棒梗的衣服,我不洗了;他们的饭,我也不做了。”
傻柱愣了愣:“那小当和槐花……”
“让她们跟着贾张氏。”王秀琴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是我以前太心软,总想着顾全这个、顾全那个,结果差点把自己和孩子的命搭进去。往后,我就守着你,守着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我不管了。”
傻柱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里又酸又疼。他重重点头:“好,都听你的。你啥也别管,安心养胎,天塌下来有我呢!”
从那天起,龙老太太的屋子像筑起了一道墙。王秀琴除了去院里打水,几乎不出门,天天窝在屋里养胎。傻柱每天变着法给她做吃的,食堂的肉、家里的鸡蛋,都紧着她先吃。
中院的日子却彻底乱了套。小当和槐花没人管,衣服脏得像抹布,饿了就哭着找奶奶。贾张氏既要做饭又要洗衣,累得直骂娘,天天在院里咒王秀琴“生不出孩子”“断子绝孙”。
棒梗像是被抽走了魂,每天放学就躲在屋里,不说话,也不吃饭,眼神空落落的,看着更吓人了。
消息传到周凯耳朵里时,他正在后勤办公室核对账目。老张唏嘘着说完经过,感慨道:“没想到王秀琴这么狠,连自己的闺女都不管了。”
周凯放下笔,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前世剧中的秦淮茹,总是被棒梗拿捏得死死的,哪怕受了委屈,也总想着“为了孩子忍忍”,结果磋磨了十几年。王秀琴不一样,她的狠劲里藏着一种朴素的生存智慧——先护住自己的小家,才有底气活下去。
“她不是狠。”周凯缓缓开口,“是被逼到份上了。”
一个女人,在那个年代带着三个孩子改嫁,本就难上加难。棒梗的那一撞,彻底撞碎了她对前婆家最后的情分。现在,她只想守着傻柱,守着肚子里的新生命,这是最传统也最现实的选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跟了傻柱,就把日子过成自己的。
“傻柱这次,倒是娶对人了。”周凯心里想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四合院里的风波还在继续,贾张氏的骂声、孩子的哭声、邻居的议论声,织成一张乱糟糟的网。但龙老太太的那间小屋里,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傻柱给王秀琴削苹果,王秀琴靠在他肩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柱子,”她轻声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咱们都好好疼他。”
“嗯。”傻柱把苹果递到她嘴边,“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谁也别想欺负你。”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们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风浪,但此刻,守护着彼此和腹中的新生命,就是对抗一切的勇气。
而这一切,与周凯的生活早已隔了一层。他偶尔从傻柱那里听到院里的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王秀琴的决绝,或许正是她能在那个复杂的院子里站稳脚跟的底气。
日子还在继续,钢厂的烟囱照常冒烟,四合院里的恩怨也在照常上演,只是这一次,有人选择了不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