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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余霞渐隐,汴京城墙巨大的轮廓在天际线上慢慢沉入深蓝的苍穹。白日里喧嚣的市井并未因夜幕降临而沉寂,反而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开始焕发出另一种生机。

宣德门城楼上,三百六十盏巨型宫灯被内侍们次第点燃,刹那间光华大放,将皇城正门映照得金碧辉煌,宛如仙宫玉阙。这光芒如同信号,顷刻间传遍全城——自大内宣德门起,经州桥,至朱雀门,再一路向南及至南薰门,十里御街两侧,万千灯烛同时亮起,恍若银河倾泻人间。

商铺酒楼争奇斗艳,各家门前早已扎起高耸的灯架,悬挂着形制各异的彩灯;寻常百姓家也在窗棂间、庭院内点起烛火,与皇家争辉;汴河之上,画舫游船缀满玲珑灯盏,倒映在墨色水面上,随波浮动,灿若星辰。整座城市沉浸在光的海洋中,亮如白昼,繁华盛景,举世无双。

喧嚣声浪层层叠叠,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卖吃食的小贩吆喝声格外响亮,与杂耍艺人的锣鼓声、围观者的喝彩声、孩童的嬉笑声、丝竹管弦的乐声交织在一起,蒸腾出盛世才有的炽热氛围。空气里弥漫着复杂而诱人的气味:松枝燃烧的清香、油脂炸食的焦香、蜜饯糖果的甜香、酒肆飘出的酒香,还有仕女们经过时,佩带的香囊和熏过的衣袂散发出的幽微冷香,种种气息混杂,扑面而来,令人未饮先醉。

赵泓与臻多宝便行走在这片鼎沸的人潮之中。

赵泓一身玄青色湖绉直裰,外罩同色暗云纹锦缎氅衣,用料虽非极度张扬,但剪裁极为合度,针脚隐秘而工整,悄然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他步履从容,看似闲适地漫步赏灯,目光掠过巍峨灯山、精巧百戏、喧嚣人群,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仿佛全然沉浸在这太平欢乐之中。唯有偶尔,当他的视线扫过人群缝隙、屋檐暗角或是灯影交错之处时,那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锐利、极审慎的光芒,如同平滑如镜的湖面下疾闪而过的鱼影,快得无人能察。那是经年累月刻入骨子里的警觉,即便在此刻的极盛繁华之下,也未曾有片刻松懈。

走在他身旁的臻多宝,则像是真正被这满城欢愉浸透了身心。她穿着一身杏子红缠枝莲纹的绫缎袄儿,下系一条海棠红百迭长裙,外罩一件雪也似的银狐裘坎肩,既保暖又不显臃肿,反添几分娇俏。乌黑浓密的发髻并未梳成过于繁复的样式,却更衬出她颈项的纤秀白皙,发间只斜簪一支金丝串米珠点翠的步摇,随着她好奇地左右顾盼、仰头张望,那珠串便轻轻晃动,流溢出温润柔和的光泽,与她眸中的光彩交相辉映。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清晰地倒映着周遭流动的灯火,仿佛将整条银河的星辰都盛了进去,闪烁着纯粹而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喜悦。

“快看那边!真是...真是...”臻多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藻,下意识地扯了扯赵泓的衣袖,指向御街两侧那最为引人注目的“棘盆”灯山。

那是以无数粗壮竹木为骨架,覆以五彩绢帛,精心扎制而成的巨型灯景。灯山做成层峦叠嶂的盆地形状,故称“棘盆”。其上山峦起伏,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甚至还有模拟的瀑布溪流,内嵌灯盏,光线透过绢帛,呈现出柔和而瑰丽的色彩。更妙处在于灯山中暗藏了无数精巧机关,借助热力上升驱动扇叶,或是匿于其中的巧手艺人操纵机括,使得那些用绫绢、纸皮扎制而成的人偶、仙鹤、瑞兽,竟能缓缓动作。

此刻,正中央最大的一座灯山上,便在演绎《嫦娥奔月》的故事。那嫦娥人偶衣袂飘飘,裙带当风,在机关带动下缓缓旋转上升,向着顶端那轮巨大的明月灯升去;一旁还有玉兔捣药,一下一下,动作憨态可掬。另一侧灯山则是《夸父逐日》,巨人形态的夸父迈开大步,追逐着前方一颗熊熊燃烧、不断滚动的巨大火球灯,气势惊人。光影流动,人物鲜活,引得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阵阵雷鸣般的喝彩与叫好。

“《东京梦华录》有载,‘棘盆’之设,灯山其上,精妙绝伦,可动可静,演绎古今。今日亲眼得见,方知所言非虚,果真巧夺天工。”赵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臻多宝耳中,盖过了周围的鼎沸人声。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欣赏而非惊叹的意味,仿佛这世间极致的精巧,于他而言,亦在可理解与掌控的范畴之内。

臻多宝听得“东京梦华录”几字,侧头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竟连这等风物志也读过?我还以为...”她话说到一半,忽觉失言,急忙收住,脸颊微微泛红。

“以为什么?”赵泓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以为我这般武人,只读得兵书战策,不识风月?”

臻多宝抿唇一笑,却不答话,转而指向另一座灯山:“你看那座,是不是在演《哪吒闹海》?那浪涛做得真是逼真,竟似在流动一般。”

赵泓顺着她所指望去,果然见一座灯山上,碧波荡漾,浪涛翻滚,一个小小的人偶手持火尖枪,正与龙王太子搏斗,动作灵动非常。他微微颔首:“这般手艺,确是难得。听闻这些操纵机关的老师傅,往往世代相传,手法秘而不宣。”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一阵喧天锣鼓声自不远处传来,夹杂着人群的惊呼与喝彩。臻多宝好奇心起,扯了扯赵泓的衣袖:“那边好生热闹,我们去瞧瞧。”

赵泓颔首,自然而然地侧身为她挡开拥挤的人群,护着她向那喧闹处行去。但见一个宽阔的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中间空出一片场地,几个杂技艺人正在表演。

一个精壮汉子赤着上身,肌肉虬结,正舞动一柄沉重的火刀,刀光闪烁间,火星四溅,引得围观者阵阵惊呼。另一个瘦小灵巧的少年则在十余根高竿上跳跃翻腾,如履平地,做出各种惊险动作。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女,手持数枚琉璃球,在指尖流转不休,时而抛向空中,形成一道流光溢彩的弧线,竟无一落地。

臻多宝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拍手叫好。赵泓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不时扫视四周,警惕着可能发生的意外。在这等拥挤之处,最易生事端。

果然,不多时,忽听得一声惊叫,但见那舞火刀的汉子一个失手,燃烧的刀头竟脱手飞出,直向人群而来!围观者惊呼四散,乱作一团。

赵泓眼疾手快,揽住臻多宝的腰肢,轻巧地向后撤了一步,同时衣袖一拂,一股柔劲发出,将那飞来的火刀引偏了方向,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火星四溅,却未伤及一人。

那汉子吓得面如土色,急忙上前赔罪。赵泓摆摆手,示意无妨。臻多宝惊魂甫定,抬头看向赵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多谢...”

赵泓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只道:“此处人多杂乱,我们还是往别处去吧。”

两人离开杂耍场地,继续沿御街前行。不远处一个围得水泄不通的傀儡戏摊子又抓住了臻多宝的视线。那艺人正在表演一出新编的《大闹蜃楼》,方寸之间的戏台被灯光照得雪亮,俨然一个微缩的战场。数个精心雕琢、身着绫绢戏服的傀儡人偶,在台下艺人十指间无数根丝线的精妙操控下,腾挪闪转,搏斗得异常激烈。代表主角的武生人偶枪出如龙,代表反派的净角人偶刀法狠戾,对打节奏极快,动作充满张力,碰撞、跳跃、跌倒、跃起,竟显露出几分真实的惊险与激烈。丝线在明亮的灯光下偶尔反射出细微的亮光,若隐若现,仿佛不仅是操控着动作,更牵引着这些无声偶人的命运与情绪。

“这线...绷得真紧,看着竟有些惊心。”臻多宝看得入神,下意识地喃喃道,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为那戏台上的“厮杀”捏了一把汗。

赵泓闻言,目光并未停留在精彩的戏文上,反而落在那幕后艺人青筋微露、紧张操纵的手背,以及那数十根绷得笔直、时而轻颤的丝线上,眼底若有所思。这市井百戏之中的力道掌控与机巧,于他而言,别有另一番解读。他注意到那艺人的手指格外粗糙,指节粗大,显然是经年累月练习所致;而那些丝线的材质也非比寻常,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韧性极佳。

“这傀儡戏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学问。”赵泓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丝线的粗细、材质、张力,都会影响人偶的动作。高手操纵之下,木偶绫人亦能有情有性,活灵活现。”

臻多宝讶异地转头看他:“你连这个也懂?”

赵泓唇角微扬:“略知一二。早年曾在边关见过一个老艺人,能用丝线同时操纵十八个傀儡,演绎千军万马厮杀的场景,令人叹为观止。”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这时,一股更加浓郁甜腻的香气飘来,强势地钻入鼻腔。旁边一个支着明亮玻璃灯、收拾得极干净的小摊前,一个头戴干净幞头、系着白围腰的小贩正运足中气,拖着长调高声吆喝:“来——嘞!乳糖圆子糯又甜,蜜煎雕花似生鲜,乳糖狮子王中王——甜透心坎儿的上元好味嘞!小娘子,官人,尝一尝吧,汴京独一份的手艺!”

臻多宝的视线立刻被那摊位上最醒目处、一字排开的乳糖狮子吸引了过去。那狮子并非面点,而是用熬化的乳糖吹塑冷却而成,形态各异,有的昂首咆哮,有的憨态可掬,个个金黄透亮,在摊子特意加强的灯光下折射出琥珀般诱人的光泽,栩栩如生,几乎让人舍不得下口。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目光在那糖狮子上流连忘返。

赵泓自然注意到了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脚步便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他并未多问,只对那殷切望过来的小贩微一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捻出几文大钱:“要那个最大的。”

“好嘞!官人好眼力!这可是咱摊上的‘狮王’!”小贩欢快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用干净的油纸托了那只最大最神气的乳糖狮子,递了过来。

赵泓接过,并未立刻递给臻多宝,而是仔细看了看那糖狮,确认边缘锋利处都已被细心打磨圆滑,这才转身,递到眼巴巴望着他的臻多宝面前。

“给你。”

臻多宝先是一愣,随即笑靥如花,澄澈的眼底漾开毫不掩饰的欢喜。她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像个小孩子般,先小心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狮子的头顶,眼睛立刻幸福地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好甜!是饴糖和蜂蜜的味儿!”

她试着轻轻咬下一小块狮子的耳朵,糖壳脆生应声而裂,内里裹着的软韧饴糖馅心露出一点点来。甜蜜浓郁的滋味立刻在口中化开,让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大约是吃得太专注,又或许是那糖狮融化了些许,一丝晶莹的糖渍沾在了她嫣红的唇角,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赵泓看着她毫无防备、全心沉浸在简单口腹之乐中的模样,那双总是蕴藏着深潭静水般的眼眸,不易察觉地微微柔软了些许。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掠过她柔软的唇角,动作流畅而精准,揩去那一点不合时宜的甜腻。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习武、握持刀剑弓马留下的微砺薄茧,触感分明。然而此刻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那一掠而过的温度与力度,像一片羽毛,不经意间擦过最细腻光洁的绸缎,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呵护意味。

臻多宝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甚至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滞了。脸颊“噌”地一下爆红,热度迅速蔓延至耳根颈后,她觉得自己的脸烫得简直能煎熟鸡蛋,比身旁那盏最大的赤红鲤鱼灯笼还要艳上几分。她睫羽急颤,受惊似的抬眼看赵泓,却见他已泰然自若地收回手,指尖那点微末的糖渍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那个逾越寻常、亲密已极的动作,只是拂去一片偶然落在她颊边的落花般寻常自然。只是那收回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捻了一下,将那一点残存的、若有似无的甜腻揉散。

周围的欢声笑语、锣鼓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陡然退远,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杂音。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彼此之间那不足一尺的距离,以及其中无声涌动、骤然变得粘稠而微妙的空气。灯笼暖融融的红光笼罩着他们,将这一刻渲染得近乎朦胧和不真实。

然而,恰是在这片暖红、甜腻、旖旎的光晕笼罩之下,一点极其突兀、极其冷冽的寒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倏地刺入了赵泓的眼角余光!

那绝非花灯温暖摇曳的光辉,也非珠宝金玉温润的璀璨,更不是糖画糖人反射的甜蜜光泽。那是一抹锐利、笔直、充满了冰冷金属质感的致命寒芒——是开了刃的锋利铁器,在喧嚣人群缝隙中,于灯笼红光映照下,偶然折射出的那一丝绝对零度的杀意!

赵泓脸上的浅笑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动摇分毫,依旧温和地落在臻多宝泛着诱人红晕、尚处于怔忡茫然的脸颊上,仿佛全然沉浸在她那罕见的娇羞神态之中。然而,就在那电光石火、不足一息的瞬间,他周身上下每一寸松弛的肌理已瞬间调整至最佳状态,气息下沉,看似随意的站姿实则已微妙地调整了重心,封住了最可能来袭的方向,将自身变成了一个随时可以爆发出恐怖力量、亦能绝对守护的壁垒。

他极其自然地向臻多宝靠近了半步,手臂似是无意地、极其轻柔地环过她的肩背,手掌虚虚地搭在她另一侧的胳膊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温声道:“前面鼓乐声更响,似乎还有幻术杂技,我们往那边走走,或许更热闹些。”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甚至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说话间,他身形微动,已不着痕迹地、流畅无比地调整了两人的位置。用一个看似呵护陪伴的姿态,用自己的身体,将犹自因方才那亲密举动而心慌意乱、未能立刻察觉外界异常的臻多宝,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远离那寒光闪现之处的里侧,将她与潜在的危险彻底隔离开来。他的身躯挺拔如故,宽大的氅衣衣袖垂下,却仿佛一道无声而坚固的屏障,将所有可能袭来的冰冷锋芒与恶意,尽数遮挡于外。

他的手掌轻而稳地落在她的肩臂处,隔着一层狐裘坎肩和数层绫缎衣料,臻多宝似乎能隐约感受到其下蕴含的、那种绷紧的、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般、足以在瞬息间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力量与决心。

“啊?...哦,好啊。”臻多宝的心跳尚未平复,思绪也还有些混乱,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只觉被他半护在怀里的姿势让脸上的热度更有攀升的趋势,她微微低下头,声如蚊蚋地应道,顺从地跟着他那不容置疑又温柔无比的引导力道,向前走去。

赵泓依旧含笑,与她并肩,重新汇入那片看似无边无际、欢乐沸腾的人海。只是他的目光,已在不经意间的扫视中,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精准地锁定了方才那一点致命寒光闪现的方位。那深邃的眼底,在最深处,掠过一丝比北地寒冰更冷、比淬火刀锋更锐利的芒刺。

他护着臻多宝向前行去,看似随意地问道:“方才那乳糖狮子滋味如何?可还合口?”

臻多宝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手中的糖狮,忙道:“很是香甜,你要不要也尝一口?”说着便将那缺了一耳的糖狮子递到他面前。

赵泓低笑一声,就着她的手,在那糖狮背上轻轻咬下一小块,慢慢咀嚼:“果然甜得很。”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真正放松警惕,余光不断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但见前方一处高台上,数名身着彩衣的舞女正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她们手持莲花灯,身形曼妙,舞姿轻盈,宛如仙子下凡。台下围观的百姓看得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

臻多宝也被吸引,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赵泓见状,便护着她向前挤了挤,找到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

“真美啊...”臻多宝轻声赞叹,眼中倒映着舞女们旋转的身影和闪烁的灯火。

赵泓的目光却落在舞群后方几个乐师身上。他们看似专注地演奏着乐器,但其中一人的手指在琴弦上移动的方式却有些异常,不像是在弹奏,反倒像是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但见那个乐师猛地从琴身中抽出一柄短剑,纵身向台下扑来!与此同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数道寒光,几个原本看似普通的百姓撕开外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手持利刃,直向赵泓二人所在的方向冲来!

“有刺客!”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顿时乱作一团,百姓惊呼四散,互相推挤踩踏,场面一片混乱。

赵泓早有防备,在那乐师暴起发难的瞬间,已将臻多宝牢牢护在怀中,身形如游鱼般在混乱的人群中灵活移动,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

“别怕,跟紧我。”他在臻多宝耳边低语,声音沉稳如山,奇异地安抚了她惊慌的情绪。

但见赵泓左手护着臻多宝,右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软剑,剑光如电,精准地格开袭来的攻击。他的动作简洁而高效,每一招都直击要害,不过眨眼功夫,已有两名刺客倒地不起。

然而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人数众多,且配合默契,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招招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们的目标是你?”臻多宝在赵泓怀中,颤声问道。

赵泓冷笑一声:“或许吧。”他剑势一变,更加凌厉逼人,但始终将臻多宝护得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一个刺客突然改变目标,刀锋直指向臻多宝!赵泓眼神一厉,软剑如毒蛇般探出,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那人手腕。刺客惨叫一声,钢刀落地。

“找死!”赵泓声音冰冷,一脚将那人踹飞出去,撞倒了好几个同伙。

趁着这个空档,赵泓揽住臻多宝的腰,纵身一跃,竟轻飘飘地落在一旁的灯架之上。居高临下,局势顿时明朗许多。

“抱紧我。”赵泓低喝一声,臻多宝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腰。但见赵泓在灯架间纵跃如飞,软剑舞成一团银光,所过之处,刺客纷纷倒地。

下面的百姓早已四散逃开,御街上空出一大片场地,只剩下赵臻二人与十余名黑衣刺客对峙。

“尔等何人指使?”赵泓站在灯架之上,衣袂飘飘,声音冷冽如冰。

刺客们互相对视一眼,并不答话,突然同时甩出暗器!无数飞镖、袖箭如雨点般向二人射来!

赵泓冷哼一声,软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暗器尽数击落。但就在这个间隙,刺客们突然向不同方向逃窜而去,显然见事不可为,打算撤退。

“想走?”赵泓眼中寒光一闪,正欲追击,却听得怀中臻多宝惊呼一声:“小心!”

但见一支淬毒的弩箭从暗处射来,直取赵泓后心!赵泓此时正面向逃窜的刺客,竟似来不及回防!

千钧一发之际,臻多宝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一推赵泓,自己却暴露在弩箭之下!

“多宝!”赵泓惊怒交加,回身欲救,却已不及!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银光突然从斜刺里飞出,精准地击中了那支弩箭,将其打偏了方向,擦着臻多宝的肩膀飞过,钉在身后的灯柱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赵泓一把将臻多宝拉回怀中,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伤,确认无碍后,方才抬头望向银光来处。

但见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窗口立着一个身影,因距离和光线缘故,看不清面目,只依稀可见那人似乎微微颔首,随即隐入窗内,消失不见。

赵泓眼神微凝,却不及细想,因为脚下的灯架经方才一番打斗,已开始摇晃欲倒。他揽紧臻多宝,纵身跃下,稳稳落在地面。

此时,街角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巡城的禁军闻讯赶来,见到满地狼藉和倒在地上的刺客尸体,都是大吃一惊。

“属下救驾来迟,请...”带队的小校认出赵泓,慌忙上前行礼。

赵泓摆摆手打断他:“清理现场,救治伤者,追查逃走的刺客。”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威严,与方才那个温柔陪伴臻多宝赏灯的男子判若两人。

“是!”小校不敢多问,连忙指挥手下行动起来。

赵泓这才低头看向怀中的臻多宝,语气柔和下来:“可受伤了?”

臻多宝摇摇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没事...刚才,多谢你。”

赵泓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乱发,目光复杂:“该我谢你才是...方才为何要推开我?那箭若射中你...”

臻多宝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下意识就...”

赵泓凝视着她,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傻瓜。”他将她揽入怀中,抱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臻多宝倚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而稍快的心跳,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周围的混乱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这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良久,赵泓才松开她,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髻,柔声道:“今夜受惊了。我送你回去。”

臻多宝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灯会...”

赵泓微微一笑:“来日方长。待此事了结,我再陪你好好赏灯。”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制服的刺客,眼神微冷。

臻多宝顺从地点头,任由赵泓护着她,向停在街角的马车走去。经过那只掉落在地、已经摔碎的乳糖狮子时,她脚步微微一顿。

赵泓注意到她的目光,温声道:“明日我再买给你。”

臻多宝抬头看他,眼中映着四周未熄的灯火,轻轻点头,唇角绽出一抹浅笑。

马车缓缓驶离御街,将身后的灯火辉煌与方才的惊心动魄渐渐抛远。赵泓握着臻多宝的手,目光透过车窗,望向那座隐在暗处的酒楼,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千灯依旧璀璨,照得夜明如昼。但这光明之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而守护,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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