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研究所高层病房厚重的防弹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原植物的清冽香气——那是特意为夜莺调配的安神香氛。
夜莺靠坐在病床上,身上依旧连接着一些基础的监测传感器,但脸色已不再是令人心悸的苍白,恢复了些许血色。她的眼神清明,却与以往截然不同。那不再是纯粹的温柔或偶尔闪过的坚韧,而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层最细微的涟漪,又仿佛蕴藏着洞悉万物运转规律的智慧微光。她苏醒已超过二十四小时,身体机能恢复的速度远超医生预期,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静与通透,让每一个接触她的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压力。
判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肩的绷带依旧显眼,但他坐姿挺拔,如同永不弯曲的军刀。他看着夜莺,心中波澜起伏。她的苏醒是奇迹,但这奇迹带来的改变,却无人能够预料。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夜莺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判官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看到他左肩骨骼深处那纠缠的旧伤与细微的神经滞后。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抬起一只手,指尖在空气中虚点向判官左肩的方向,离着十几公分的距离。
“这里……像是一段被干扰的旋律,总是在合奏时慢上半拍。”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感,“能量的流动在这里形成了涡旋,淤塞,反复撕裂着新生的组织。”
判官心中一震。她甚至没有触碰,仅仅是通过“看”,就精准地道出了他伤势最深层次的症结!这绝非医学诊断,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直观感知?
“你能……‘看到’这些?”判官谨慎地问道。
夜莺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天空,仿佛在凝视着无形之物。“不是用眼睛。是一种……感觉。声音,光线,生命的波动,能量的轨迹……它们在我‘里面’,形成了不同的‘图案’和‘韵律’。”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以前很模糊,很嘈杂,像隔着毛玻璃听一场混乱的交响乐。现在……玻璃碎了,虽然声音更多,更复杂,但每一样都清晰可辨。”
她描述的,是一种超越了常规五感、直指事物本质的感知能力。是那次基因重构和深度觉醒带来的蜕变。
“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你记得多少?”判官换了个问题。
夜莺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那深潭般的平静泛起涟漪。“我记得……黑暗,很长很长的黑暗。还有……很多破碎的光,混乱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很稳定,很熟悉的声音,像灯塔一样。”她看向判官,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再后来,我好像……推开了一扇很重的门,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些瞄准目标的‘箭’,那些即将喷发的‘毒’……它们的样子,它们要去的地方,很清晰。我只是……不想让它们到达。”
她的描述印证了之前的猜测。她并非以传统意义上的“意志”或“黑客技术”去阻止,而是以一种更高维度的“感知”与“干涉”,直接扰乱了那些毁灭性系统的核心逻辑。
“这种能力,对你自身有负担吗?”这是判官最关心的问题。
夜莺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疲惫。“就像……同时看很多本书,听很多首曲子。会累。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有些‘声音’很吵,很……不好。它们主动靠过来的时候,会让我不舒服。”
她指的,显然是暗网议会那些充满恶意的数据探测。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鬼手和魅影走了进来。鬼手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兴奋。魅影则依旧清冷,只是看向夜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在夜莺身上,看到了某种与自己隐秘相关的影子。
“夜莺姐,你感觉好点真是太好了!”鬼手激动地说,随即转向判官,“判官,铁壁大哥那边传来消息,手术很成功,脱离了危险期,但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复健,短期内无法参与行动了。”
铁壁的重伤,让团队的攻坚力量出现了巨大的空缺。
判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刚刚苏醒、能力未知的夜莺;技术顶尖但并非战斗人员的鬼手;状态恢复中、身世成谜的魅影。再加上仍在昏迷中、情况不明的影武,以及需要坐镇指挥、无法轻易动用的鹰眼。
曾经的利刃,已然残缺,亟待重铸。
“陈首长刚传来加密指令。”魅影开口,声音平静,“基于目前的情报汇总和分析,上级批准了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深入川西贡嘎山区域,调查与‘Ω-催化剂’及魅影身世相关的线索,并评估该区域是否存在与夜莺能力相关的潜在风险或机遇。”
她看向夜莺,补充道:“陈首长特别指示,此次行动,夜莺同志的能力评估与适应性训练,是核心任务之一。”
川西。最终的指向,依然是那片神秘的雪域。
“我们现在的状态……”鬼手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几人。
“状态不佳,但时间不等人。”判官打断了他,声音斩钉截铁,“暗网议会在窥伺,红蝎的悬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赵立勋虽倒,但其背后的阴影仍在。川西的线索,可能与夜莺的能力根源、魅影的过去,甚至浅仓信未尽的计划都息息相关,我们必须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逐渐苏醒的城市。
“团队需要重组,战术需要调整。”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鬼手,你负责所有信息支援、后勤保障及反侦察,确保我们的行踪和通讯绝对安全。魅影,你作为先导,利用你的情报分析和潜入能力,为我们扫清前路障碍,并……寻找与你身世相关的任何痕迹。”
最后,他看向夜莺,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夜莺,你的能力是我们未知的变量,也可能是我们最大的依仗。此次行动,你需要尽快熟悉并尝试控制你的感知,学会屏蔽有害‘噪音’,聚焦关键信息。你不仅是医疗官,也将成为我们的……‘预警系统’和‘信息中枢’。”
他将最脆弱,却也最具潜力的环节,交给了刚刚苏醒的夜莺。
夜莺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力。”
没有豪言壮语,但简单的承诺背后,是共同历经生死后无需言说的信任与责任。
“那我们呢?”一个略显虚弱,却带着熟悉冷硬质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影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倚着门框,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沉。他显然刚刚苏醒不久,就强撑着找了过来。
“你还不能行动。”判官皱眉。
“躺着的每一秒,都在浪费生命。”影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的身体我清楚。而且……”他的目光扫过夜莺,又落回判官身上,“关于浅仓信,关于‘心网’,关于那片雪山……我或许比你们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体内流淌着与浅仓信同源的“代码”,对那个疯狂天才的计划和遗留物,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直觉。
判官与影武对视片刻,看到了他眼中不容拒绝的坚持。
“可以。但你必须全程接受医疗监控,行动听从指挥。”
影武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至此,一支全新的、带着伤痕与未知力量的队伍,在这间洒满晨光的病房内,完成了初步的重组。
判官——指挥官与核心战力(带伤)。
夜莺——医疗官、信息感知与预警中枢(能力初醒)。
魅影——情报官与先导侦察(身世成谜)。
鬼手——信息支援与后勤官(非战斗)。
影武——特殊顾问与潜在战力(重伤初愈)。
他们不再是之前那支无坚不摧的尖刀,更像是一把经过地狱烈焰灼烧、即将投入冰泉淬火的残刃。刃身上布满了裂纹与旧伤,却也可能在极寒的淬炼中,孕育出更加诡异莫测的锋芒。
淬火已毕,重铸伊始。
通往川西雪山,通往秘密的征途,即将在这支残缺而崭新的队伍脚下展开。等待着他们的,是稀薄的空气,是刺骨的严寒,是古老的传说,是潜藏的杀机,更是关乎自身命运与世界未来的终极谜题。
地心熔炉的篇章已然翻过,而身世之谜的序幕,正伴随着雪山的寒风,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