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百米,振金囚笼。
空气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冷与潮湿,混合着之前打翻的抹茶粉和此刻弥漫的淡淡血腥气。唯一的光源来自囚笼顶部镶嵌的几盏应急灯,投射下惨白而有限的光晕,将判官和影武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判官背靠着振金墙壁,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左肩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坠落撞击中再次崩裂,鲜血浸湿了和服的布料,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他撕下一条衣襟,动作熟练地进行着压迫止血,额角因疼痛渗出汗珠,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个坚固的牢笼。
“必须尽快出去。”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地面上的情况未知,但红蝎那一声狙击枪响和随后的宣告,如同丧钟般敲在他的心头。魅影和鬼手暴露在致命的狙击火力下,铁壁和鹰眼能否抵挡住清除者精英小队的突袭,都是未知数。
影武沉默地站在囚笼中央,他尝试过用自身携带的微型切割工具,但面对特制的振金,那些工具只能在表面留下几道微不足道的白痕。“物理突破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三。浅仓信在设计这里时,考虑到了所有常规逃脱手段。”
判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了囚笼内部。茶室虽然坠毁,但大部分结构保持完整。碎裂的茶具、倾倒的屏风、散落的榻榻米……还有那个在坠落中滚到角落,却奇迹般没有损坏的铸铁茶釜。
他走过去,拾起那个沉重的茶釜。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茶釜内壁还残留着些许未干的茶汤,散发着苦涩的余香。他用手指轻轻敲击釜壁,发出沉闷而坚实的回响。
“浅仓信追求极致,连茶具都选用最好的材料。”判官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这个茶釜,是为了在茶道上追求最极致的温度控制和保温效果,选用的是特种合金,其硬度和韧性……”
他话音未落,囚笼唯一的出口——那扇厚重的、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振金大门外,突然传来了细微的机械运转声!
“咔哒……滋滋……”
判官和影武瞬间警惕,判官更是毫不犹豫地将沉重的茶釜横在身前,身体微微下蹲,做出了防御姿态。
几乎是同时,振金大门上,一个拳头大小的观察口猛地滑开!门外,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枪管瞬间探入,火舌喷吐!
“噗噗噗噗——!”
密集的子弹如同毒蜂般涌入狭小的囚笼空间!目标明确,直指判官和影武!
判官怒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将沉重的茶釜如同盾牌般护在身前!
“当当当当——!”
雨点般的子弹撞击在茶釜之上,爆发出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茶釜表面瞬间布满凹痕,但那坚固的特种合金竟然真的挡住了这波致命的扫射!巨大的冲击力让判官手臂发麻,脚下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左肩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顶住了!
影武在枪响的瞬间便已侧扑翻滚,躲到了倾倒的矮几之后,子弹追着他的足迹,将矮几和后面的屏风打得木屑纷飞。
一轮扫射过后,门外传来轻微的“咔”声,是换弹匣的间隙!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判官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将手中已然变形的茶釜朝着观察口狠狠砸去!同时身体贴地疾冲!
“哐!”
茶釜精准地卡住了观察口,短暂地阻碍了外面的视线和射击角度。也就在这不足一秒的时间里,判官已经冲到了门边,影武也如同鬼魅般欺近。
门外传来恼怒的低吼和试图推开茶釜的摩擦声。
判官和影武对视一眼,无需言语,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判官猛地一脚踹在振金大门上,并非指望踹开它,而是制造噪音吸引注意。影武则闪电般出手,目标并非门外的枪手,而是大门内侧一个不起眼的、类似传统日式门闩的机械结构——那是茶室原本设计的一部分,在改造为囚笼后似乎被保留了下来,但显然,其强度不足以锁死这扇振金大门。
然而,影武的目的并非锁死。他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复杂的机械结构上快速拨动、拆卸,最终,他取下了其中一根约小臂长短、拇指粗细、质地异常坚硬的乌木制成的茶碾轨道!(茶碾,碾茶用的工具,通常有底座和滚轮,轨道是底座的一部分)
就在门外枪手即将推开茶釜的刹那,判官和影武合力,将这条坚硬的乌木茶碾轨道,猛地插入了大门与门框之间那几乎微不可查的缝隙之中!
“咔嚓!”
乌木轨道在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终究是卡住了!
门外传来用力推门的闷响和气急败坏的咒骂,但振金大门只是微微晃动,无法完全开启,也无法完全闭合。那条看似脆弱的乌木轨道,此刻却成了阻碍机械结构完全闭合的关键支点,为这绝境留下了一道狭窄的、约手掌宽的生存缝隙!
地表,临时安全屋,已是一片狼藉。
红蝎的那一枪,不仅穿透了三层墙壁,更穿透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她知道他们的位置,拥有超视距的重火力,而且……极其耐心。
“转移!必须立刻转移!”鬼手一边飞快地拆卸关键设备,一边低吼道。数据下载被迫中止在百分之九十二,但获取的部分已然至关重要。
铁壁和鹰眼守护在侧翼。鹰眼通过狙击镜死死锁定着红蝎可能存在的远方位,但对方一击之后便再无动静,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会从何处而来。铁壁则用身体挡在魅影的医疗舱前,重型手枪指向唯一入口,如同沉默的礁石。
“不行……魅影的状况……不能移动……”鬼手看了一眼医疗舱,声音艰涩。
医疗舱内,魅影脸色惨白如纸。之前强行突破“心网”防火墙已经让她神经负荷过载,而刚才那颗穿透墙壁的狙击弹,虽然未直接命中她,但飞溅的碎石和巨大的冲击波,让她本就脆弱的身躯受到了二次伤害。监测仪显示,她的生命体征正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
更致命的是,一块尖锐的水泥碎片,深深嵌入了她的右肩胛骨下方,距离肺部仅有毫厘之差!必须立刻取出,否则一旦在移动中移位,后果不堪设想!
“需要手术……现在!”鬼手看向铁壁和鹰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这种环境下?在被顶级狙击手锁定的安全屋内进行手术?
铁壁和鹰眼的脸色都难看至极。但这似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我做。”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是远在另一个备用医疗点的夜莺!她一直通过加密频道关注着这边的动态。“鬼手,按照我的指示操作。铁壁,鹰眼,守住她,给我争取时间!”
没有犹豫的余地。鬼手立刻将医疗舱的连接权限开放给夜莺。铁壁和鹰眼深吸一口气,将警戒提升到最高级别。铁壁甚至将房间内一张厚重的金属实验桌推倒,挡在医疗舱前,作为额外的掩体。
“无菌环境无法保证,只能进行战场紧急处理。”夜莺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稳定,“鬼手,找到最大的那块怀石料理餐灯,对,就是那个仿纸灯罩的多头LEd灯,拆下来,调整角度,聚焦在创口……这就是我们的无影灯。”
鬼手立刻照做。那盏为了营造氛围而准备的精致餐灯,此刻被拆解、改装,冰冷而集中的光线投射在魅影肩部狰狞的伤口上,照亮了那枚嵌入骨缝的碎片。
“生理盐水冲洗……扩大创口……止血钳……注意避开主要神经束……”
夜莺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引导着鬼手那双擅长敲击键盘的手,进行着极其精细和危险的操作。鬼手额头上满是汗水,手指却稳得出奇。他按照夜莺的指令,用仅有的简易手术器械,小心翼翼地分离组织,夹住碎骨的一端……
安全屋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夜莺清晰的指令声、医疗仪器的滴答声、以及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屋外,远处的城市噪音仿佛被隔绝,只有无形的死亡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
铁壁的耳朵微微颤动,他似乎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城市背景音的摩擦声。他对着鹰眼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鹰眼会意,狙击枪口微微移动,如同毒蛇般搜寻着黑暗中可能靠近的敌人。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地下囚笼,判官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似乎是一条昏暗的金属通道,隐约有脚步声正在靠近,不止一个。
地面上,鬼手在夜莺的远程指导下,终于用镊子夹住了那块染血的碎片,缓缓地、稳定地将其从魅影的肩胛骨中取了出来!他迅速进行止血和包扎。
也就在手术完成,鬼手刚刚松了口气的瞬间——
“砰!”
又一声狙击枪响!这一次,子弹并非射向安全屋主体,而是精准地打在了屋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滋啦——!”
高压电流短路的声音爆响,紧接着,整个区域陷入了一片黑暗!红蝎打掉了供电线路!
安全屋内,仅剩下医疗舱和部分设备的应急电源发出微弱的光芒。而那盏临时改装的无影灯,也瞬间熄灭。
“她是在为我们制造混乱!清除者小队要上了!”铁壁在黑暗中低吼,听觉和感知被放大到极致。
地下,判官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卡住的门缝让对方意识到了里面的抵抗,增援到了。
绝境,似乎从未改变。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一片黑暗与混乱之中,鬼手凭借着应急电源的微弱光芒,快速将之前下载的、未完成的加密数据包进行了最后的强行破解和解压。
屏幕上,进度条艰难地爬升到百分之百。
两行至关重要的文件列表跳了出来:
【一、“深渊回响”计划全球节点网络及后续激活指令全貌】
【二、国内潜伏“鼹鼠”终极名单(部分加密)】
数据,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曙光,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也揭示了更深、更庞大的黑暗。
判官在地底囚笼中,通过断断续续的通讯,听到了鬼手沙哑而激动的声音:
“判官……我们拿到了……‘深渊回响’的全貌……还有……国内的鼹鼠名单!”
消息如同强心剂,但判官的心却更加沉重。名单拿到,意味着他们知道了敌人是谁,但也意味着,敌人绝不会允许这份名单被带出去。
地面的黑暗,地底的围困。红蝎的狙击镜,清除者的脚步声。一切都预示着,更残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们必须带着这用鲜血换来的“曙光”,杀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