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心院东侧的竹林在夜色中沙沙作响,铁壁和鹰眼潜伏其中,如同两只等待时机的猛兽。他们面前是一条通往宅邸核心区域的石径,六台机械佣兵以完美的战术队形巡逻,它们的合金足踏在石板上却几乎不发出声音。
“热扫描显示内部是液态金属核心,”鹰眼通过狙击镜观察着,“常规弹药会被吸收。它们的弱点是关节处的冷却管,但目标太小,只有0.3厘米的窗口。”
铁壁检查着自己的重型破甲枪:“那就让它们停下来。”
机械佣兵的巡逻路线精确得令人发指,每一步都如同用尺子量过。铁壁注意到它们每次转向时,右侧第三关节会暴露0.5秒——这是日本剑道中“待付”的破绽,古代武士在改变架势时不可避免的弱点。
“它们在模仿武士的步法,”铁壁低语,“但机械永远无法完全复制人类的微妙变化。”
他等待着一个特定的时机——当领头的机械佣兵踏上石径第七块石板时,整个队伍会因为地面微倾而产生0.1秒的同步延迟。
就是现在!
铁壁的重型破甲枪发出沉闷的轰响,特制的穿甲弹精准地命中领头机械的右膝冷却管。液态金属瞬间过热,机械佣兵踉跄跪地。
但出乎意料的是,其他五台机械立即变阵,不是寻找掩护,而是组成一个奇特的包围圈——如同剑道中的“五方固”,一种古老的合围技法。
“它们在学习!”鹰眼惊呼,连续射击为铁壁掩护,“每次受伤后它们的战术都在进化!”
铁壁在竹林间快速移动,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枪响和另一台机械的瘫痪。但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这些机械不仅在学习,还在预测他的战术。当他准备攻击第四台时,目标已经提前举臂防护冷却管。
“它们共享战斗数据,”鹰眼从制高点报告,“必须同时破坏所有核心,否则幸存的会立即适应。”
铁壁瞥了一眼装备:“没有足够的特种弹药了。”
“那就换个思路,”鹰眼冷静地说,“让它们自己打败自己。”
铁壁立即明白了搭档的意思。他停止射击,开始模仿机械佣兵的步伐和节奏,如同剑道练习中的“影子对战”。令人惊讶的是,机械佣兵们开始出现混乱——它们的预测系统无法处理这种完全复制自己模式的目标。
“就是现在!”铁壁大喊。
鹰眼的狙击枪连续轰鸣,五发子弹几乎同时离膛。这不是普通的射击,而是计算好了每台机械转向时的“待付”瞬间。五台机械佣兵同时跪地,冷却管破裂的声音如风铃般清脆。
铁壁喘息着靠在一根竹子上,左肩的旧伤隐隐作痛。刚才的战术模仿耗费了他大量精力。
“东侧防线清除,”他通过通讯器报告,“但这些东西的学习速度超出预期。判官,你们要小心,浅仓信的系统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通讯器那头只有轻微的电流声。铁壁皱眉,再次尝试:“判官?听到请回答。”
突然,通讯器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冰冷而精准:“铁壁先生,你的左肩还好吗?”
铁壁全身一僵。这个声音直接呼出了他的真名,还知道他的旧伤。
“红蝎,”他咬牙道,“清除者队长。”
“很荣幸被记住,”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赏,“刚才的战术很精彩,但太过依赖身体记忆。你的左肩会在高强度战斗第37分钟开始影响射击精度,我计算得对吗?”
铁壁没有回答,但心中震惊——这个时间点准确得可怕。
“不用担心你的队友,”红蝎继续说,“判官正在享受浅仓先生的茶道款待。至于夜莺医生...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
通讯中断。铁壁一拳砸在竹子上,震得竹叶纷飞。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鹰眼从狙击点跃下,面色凝重。
“评估,”铁壁阴沉地说,“他在评估我们每个人的弱点。”
远处宅邸的方向突然传来能乐的咏唱声,那是《道成寺》的曲调,但歌词被改写了:
“钟声鸣响,待付之机已至...”
“凤凰垂首,永生之门将启...”
铁壁和鹰眼对视一眼,同时向主宅邸冲去。能乐的歌词是暗号,夜莺和他们约定的求救信号。
当他们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冲入主庭院时,看到的景象让两人愣在原地。
判官跪坐在庭院中央,面前摆着茶具,但脖子被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缠绕着,稍一挣扎就会身首分离。夜莺被绑在一边的柱子上,口中塞着布条,眼神中满是警告。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浅仓信,而是六个清除者,为首的红蝎手中把玩着一把传统肋差短刀——但刀身是现代的陶瓷合金。
“欢迎,铁壁先生,”红蝎微笑,“正好赶上茶会的尾声。”
铁壁举枪瞄准,但红蝎轻轻摇头:“我不建议这么做。判官先生颈上的线连接着夜莺医生的心跳。她死,他亡。”
鹰眼在通讯中低语:“他在撒谎,我扫描过了,没有这种装置。”
但铁壁不敢冒险。他慢慢放下枪,举起双手。
“明智的选择,”红蝎点头,“现在,让我们玩个游戏。剑道中最古老的试炼——‘待付之斩’。”
他指向庭院一侧的武器架,上面陈列着六把不同的刀剑:“选一把,与我的队员切磋。每赢一场,我释放一个人质。”
铁壁看向武器架。每一把刀都代表着日本剑道的一个流派,但都经过现代化改造。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对决,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评估。
“别上当,”判官艰难地开口,“他在找你的...”
金属丝收紧,判官的话被掐断。
铁壁走向武器架,选择了最不起眼的一把——看似普通的打刀,但入手瞬间他就感觉到内部有精密的振动装置。
“有趣的选择,”红蝎挑眉,“新阴流的‘无念想’,最适合对抗读取思维的对手。”
第一场对决开始。铁壁的对手是个矮壮的清除者,使用的是小太刀二刀流。铁壁很快发现,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诱导他使用特定的反击招式。
他在读取我的肌肉记忆,铁壁意识到。每次他本能地想要使用训练多年的反击技时,对方都已经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必须突破本能。铁壁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完全依靠直觉出招。刀光闪动,三招之后,他的刀尖停在对手喉前。
红蝎鼓掌:“精彩!摆脱思维定式的能力评估通过。”他示意释放判官。
判官颈间的金属丝松开,他剧烈咳嗽着,向铁壁投来感激的眼神。
第二场对决,铁壁面对的是个使用长卷的女清除者。这次他感到的不是肌肉记忆被读取,而是情绪被预测——每当他产生战意时,对方都能提前感知。
他想起年轻时教官的教诲:剑道的极致不是无念,而是念在刀先。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刀尖的一点上,让情绪如止水般平静。
十招之后,女清除者的长卷被击飞。
“情绪控制评估通过。”红蝎点头,释放了夜莺。
夜莺扯掉口中的布条,立即喊道:“铁壁,不要继续了!他在测量你的极限数据!”
但铁壁已经转向第三个对手。他知道夜莺说得对,但他也知道,这是唯一救出所有人的方法。
接下来的三场对决,铁壁一步步突破自己的极限。他感到红蝎的眼睛如扫描仪般记录着他的每一个细节——呼吸节奏、瞳孔变化、甚至肌肉纤维的微颤动。
当最后一名清除者倒下时,铁壁单膝跪地,汗水如雨下。他已经达到了体能的极限。
“令人印象深刻,”红蝎亲自拿起最后一把刀,“现在,最后一局。你我之间。”
铁壁勉强站起,举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战,但红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夜莺突然唱起能剧中的一段咒文。她的声音空灵而诡异,在场的清除者们都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快走!”判官拉起铁壁,冲向出口。
红蝎摇头轻笑:“真是...不守规矩的客人。”
他没有追击,只是默默记录着数据:“目标铁壁,左肩弱点确认。极限状态下可持续战斗43分钟,比预计多6分钟。建议在目标疲惫时发动攻击。”
庭院外,铁壁在队友的搀扶下踉跄前行。他回头望去,红蝎的身影在月光下如真正的修罗般可怕。
“他放我们走是有意的,”判官喘息着说,“他在为真正的狩猎做准备。”
夜莺查看铁壁的状况,脸色越来越白:“你的生命体征...他给你下了某种神经毒素,会在特定条件下激活。”
铁壁苦笑。他不仅暴露了自己的全部战斗数据,还成了敌人的活体实验品。
月心院的惊鹿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节奏仿佛在为他们送行。而在宅邸深处,红蝎正在整理评估报告,准备发送给太空中的浅仓信。
待付之斩已经完成,真正的猎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