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又被无形重锤敲击，寸寸碎裂。血腥味、硝烟味、还有那吐真剂残留的诡异甜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魅影靠在冰冷的油桶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剧痛的神经，但她握枪的左手稳如磐石，指尖紧扣着cZ-75冰冷的扳机护圈。吐真剂的余威仍在颅内掀起风暴，记忆碎片如同玻璃渣般搅动，父母的背影、判官的温度…它们与眼前生死一线的危机交织，反而淬炼出一种异样的冰冷清明。塞琳娜说得对，此刻的她，更像一头挣脱所有束缚、仅凭本能厮杀的怪物。
阴影中，塞琳娜的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怪物？不，亲爱的，你这是赞美。看来‘夜莺的悲鸣’也撬不开你那被‘织网’缝死的嘴…反而撕开了点别的东西？有意思…” 她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似乎在评估，在寻找下一次攻击的契机。
鹰眼已经彻底挣脱束缚，他丢掉染血的钢管，迅速从地上刀疤脸的尸体上搜出备用弹匣和一把军用匕首。他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环境，低声道：“魅影，怎么样？”
“死不了。”魅影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被砂纸磨过。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塞琳娜可能藏身的区域，不敢有丝毫松懈。“找路。她不会只有这点布置。”
话音刚落！
“呜呜呜——！！”
仓库外部，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迅速包围过来！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透过仓库高窗的破洞，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切割出诡异的光束。
“布拉格警方！里面的人放下武器！” 扩音器的喊话声穿透墙壁，带着官方的刻板和不容置疑。
塞琳娜发出一声短促而讥诮的冷笑：“呵，‘三头犬’的废物们，临死前还知道按报警器？真是帮了大忙。” 她的话证实了魅影和鹰眼的猜测——这不仅是陷阱，更是一个试图借警方之手将他们彻底埋葬的泥潭！
“不能落在警方手里！”鹰眼瞬间做出判断。他们身份敏感，身上背着多条“记录”，一旦被羁押，不仅任务彻底失败，判官小组也将面临暴露的风险。
“跟我来！”鹰眼低喝一声，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向仓库深处一堆废弃的机床设备后方。那里有一个被破烂帆布半掩着的、通往地下管道的检修井盖！这是他刚才伪装昏迷时，凭借超凡记忆力和观察力，从仓库结构布局和空气流动中推断出的可能出口！
魅影没有丝毫犹豫，一边以油桶为掩护持续对塞琳娜的方向进行威慑性点射，压制她可能的追击，一边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地跟上鹰眼。
“砰！砰！”子弹打在机床和墙壁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塞琳娜的身影在警笛和枪声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另一侧的阴影中，只留下一句充满怨毒和嘲弄的传音：“再见，怪物…还有那只小鸟…”
“哐当！”鹰眼用匕首撬开沉重的生铁井盖，一股潮湿、带着浓重铁锈和污水腥气的冷风从下方涌出。他毫不犹豫，率先滑了下去，同时向上伸出手：“快！”
魅影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塞琳娜消失的方向，眼中冰寒刺骨。她将打空弹匣的手枪扔掉，左手抓住鹰眼的手，纵身跃入黑暗的管道！在她身影消失的刹那，鹰眼猛地将井盖拉回原位，只留下一道缝隙。
几乎在井盖合拢的同时，仓库大门被警方爆破锤猛地撞开！刺眼的战术手电光柱扫入，映照出满地狼藉和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
地下管道系统，如同布拉格这座古老城市黑暗的血管，错综复杂，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冰冷的污水没及小腿，黏腻的触感透过作战裤传来。黑暗中，只有水滴落的回声和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奔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警笛声和外面的喧嚣彻底被管道内的死寂吞噬，才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连接处的小小平台上停下。
“暂时…安全了。”鹰眼靠在冰冷的混凝土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他看向魅影，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撑得住吗？”
魅影没有回答，只是靠着管壁缓缓坐下，脸色苍白。吐真剂的残余影响、以及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她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
短暂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污水流淌的汩汩声。
“谢谢。”良久，魅影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生硬的、不习惯的意味。她指的是鹰眼关键时刻制造混乱，助她脱困。
鹰眼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亮：“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被俘…”
“她目标本就是我。”魅影打断他，声音恢复了些许冷硬，“塞琳娜…和‘三头犬’残余勾结。”
“嗯。”鹰眼点头，神色严峻，“她提到了‘雪山’…判官和鬼手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
“滋…魅影…鹰眼…听到请回答…”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突然从鹰眼耳廓内隐藏的微型通讯器（之前被塞琳娜搜走，但显然她忽略了这种植入式设备）中传出！
是鬼手的声音！
鹰眼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立刻按压耳后，激活了通讯：“鬼手！我是鹰眼！我们在一起，暂时安全！位置不明，处于城市地下管网！”
“收到！坚持住！正在尝试三角定位你们微弱的信号！”鬼手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和疲惫，“判官和我已经摆脱广场陷阱，‘三头犬’残部和警方混战，我们趁乱撤离。判官受了点轻伤，无大碍。”
“魅影情况如何？”判官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切入频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鹰眼快速看了一眼闭目调息的魅影，简洁汇报：“可能被注射了吐真剂‘夜莺的悲鸣’，出现了短暂精神紊乱，但目前意识清醒。”
频道那头沉默了一瞬，判官的声音更沉：“‘夜莺的悲鸣’…议会黑牢的玩意儿。鬼手，记录所有魅影可能透露的碎片信息，可能有分析价值。”
“明白。”鬼手应道，随即语气变得急促，“定位到你们了！坚持住，我们马上来接应！另外，重大发现！从瓦西里服务器残骸和塞琳娜反向入侵的代码中，我剥离出一个加密信标！指向广场附件的一个据点！信标特征…与陈锋胶卷中某个模糊背景的发射源吻合！那里可能是‘右岸’在布拉格的最后一个安全屋或中转站，或许有线索！”
新的线索！在经历惨烈的陷阱和人质危机后，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判官，”魅影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我去。”
“你的状态…”判官的声音带着考量。
此言一出，频道内外，一片寂静。
判官的声音最终响起，带着决断：“鬼手，规划汇合点及前往布拉格广场附件。铁壁，准备重火力，我们需要快进快出。”
“鹰眼，保护魅影，优先汇合。”
“明白。”鹰眼郑重回应。
通讯暂时中断。管道内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但气氛已然不同。绝望和混乱被一种新的、更加坚定的目标感所取代。
几分钟后，远处传来约定好的、有节奏的敲击管道壁的声音。判官和鬼手找到了他们。
当厚重的检修井盖再次被移开，惨淡的月光混合着城市的光污染倾泻而下，映照出判官如同磐石般的身影和鬼手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反射的幽蓝光芒。铁壁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守在外围，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武器箱。
判官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魅影固定着夹板的手腕和苍白疲惫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却仿佛有千斤重量。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
魅影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布满各种细小伤痕的手，沉默了一下，用左手握住，借力从管道中跃出。她的指尖冰凉，与判官掌心那沉稳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能行动吗？”判官的声音低沉。
“可以。”魅影松开手，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专注。
判官点头，目光最后落在魅影身上：“行动！广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