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套房的恒温系统隔绝了海上的湿冷与底舱隐约传来的悲鸣,却隔绝不了弥漫在奢华空间里的无形压力。巨大的落地窗外,墨绿色的海水在铅灰色天空下翻滚,与套房内极致的金碧辉煌形成割裂的画卷。
夜莺站在套房内独立的化妆间镜前,褪去了“私人医生艾米莉亚”冷静专业的外壳。她换上了一袭量身定制的露背晚礼服,深海般的宝蓝色丝绸衬得她肌肤胜雪,流畅的剪裁勾勒出优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金丝眼镜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精心描绘的妆容,眼线微微上挑,平添几分冷艳疏离。她打开那个低调奢华的钛合金医疗箱,取出一个伪装成高级粉饼盒的装置,指尖在盒盖内侧的指纹识别区轻轻一按。
“咔哒。”
盒内精巧的暗格弹开,露出三支细长的、填充着无色透明液体的玻璃安瓿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只有激光蚀刻的微小编号:Ntx-7。
“神经毒素Ntx-7,”夜莺的声音在骨传导耳机中响起,冷静得如同在汇报实验数据:
“作用机制:靶向抑制神经元钠钾泵Atp酶活性。
初始症状:轻微眩晕、口干。潜伏期:24小时±10分钟。
爆发期:急性肾小管坏死,伴随剧烈呕吐、全身性疼痛、不可逆肾衰竭。
致死率:95%以上。无解药。”
她拿起一支安瓿瓶,对着灯光,里面的液体纯净如水。“剂量经过精确计算,混合在香槟塔的顶层酒液,足以覆盖目标区域,确保38名VIp买家无一遗漏。个体差异可能导致症状出现轻微时间差,但…结局一致。”
“确认目标名单及位置。”判官的声音冰冷地传来。他站在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身影如同融进窗外灰暗的海天背景。墨镜早已摘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倒映着翻滚的波涛,也倒映着套房内巨幅全息屏幕上由鬼手实时投射的、标注着猩红标记的船体结构图——38个代表着死亡买家的光点,正聚集在船腹核心区域的“海神厅”。
“名单确认。位置锁定。”鬼手的声音带着键盘的敲击音,“中东‘沙漠之蝎’军火贩子阿卜杜勒·拉希姆、欧洲‘银狐’黑帮教父维克多·科里亚、南美毒枭代表卡洛斯·门多萨…名单上每一位的手,都沾满了无辜者的血泪。信号屏蔽已就位,海神厅内部监控进入十五分钟循环覆盖模式。夜莺,窗口期只有五分钟。”
“明白。”夜莺将一支安瓿瓶极其隐蔽地滑入礼服大腿外侧特制的、带恒温功能的暗袋。冰冷的玻璃瓶紧贴着肌肤,带来一丝寒意。她拿起一支伪装成口红管的强效神经兴奋剂,在唇上轻轻涂抹,掩盖因紧张和巨大心理压力可能带来的细微苍白。镜中的女人,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美丽而致命。
“铁壁,守住套房入口。任何未经允许的接近,视为威胁。”判官命令道。铁壁巨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铁塔,矗立在套房华丽的雕花大门内侧。他低垂着眼睑,新换上的西装绷在左臂接口处,完好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距离西裤口袋内藏匿的陶瓷指虎仅一寸之遥。听到“海神厅”里那些名字,他腮帮的肌肉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下,眼中岩浆般的怒火被强行压入更深的冰层。
“王子殿下,晚宴即将开始,主人已在‘海神厅’恭候。”管家的声音通过内线通讯传来,彬彬有礼。
魅影(萨勒曼王子)慵懒地应了一声,她已换上另一套更加奢华张扬的礼服,缀满碎钻的裙摆如同流动的星河。她看向判官和夜莺,猫眼中是绝对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走吧,阿卜杜勒,艾米莉亚,”她的声音带着王室特有的矜持与一丝期待,“让我看看今晚的‘珍品’,是否能入我的眼。”
“海神厅”无愧其名。巨大的空间被设计成海底宫殿的幻象。穹顶是整块无缝拼接的曲面LEd屏,此刻正播放着逼真的深海景象:巨大的蓝鲸缓缓游弋,发光的水母如同星辰般漂浮,幽暗的海沟深不见底。柔和变幻的蓝色光线洒落下来,将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梦幻迷离的幽蓝之中。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鱼子酱和名贵雪茄的混合气息。
大厅中央,是一座高达三米、由数千只水晶杯垒砌而成的巨型香槟塔,金黄色的液体在蓝光下闪烁着诱人而罪恶的光芒。衣着暴露、容貌姣好的侍者如同美人鱼般穿梭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奉上美酒佳肴。衣着光鲜的宾客们低声谈笑,举杯致意,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兴奋和贪婪。他们的目光不时扫过大厅侧面几个被厚重天鹅绒帷幕遮挡的区域——那里,将是稍后“特殊货物”展示的地方。
夜莺紧跟在“萨勒曼王子”身后半步,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略带疏离的浅笑,目光快速扫过全场。38个猩红标记的目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标注在她的战术目镜视野里。他们分散在大厅各处,有的在吧台品酒,有的在角落密谈,有的则迫不及待地靠近帷幕,试图窥探。
“目标位置确认。香槟塔状态良好。”夜莺的声音如同耳语,在加密频道中响起。
“王子”魅影被几位熟识的“买家”热情地围住寒暄。她优雅地应付着,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即将开始的“拍卖”的浓厚兴趣。夜莺则借机微微侧身,姿态自然地靠近那座散发着冰冷光泽的巨型香槟塔。
机会!
一名侍者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瓶新开的唐培里侬香槟王,倾倒向香槟塔最顶层的几个空杯。流动的金黄色液体吸引了附近几位宾客的目光。
夜莺如同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身体极其自然地、幅度极小地向香槟塔方向踉跄了半步。她低呼一声,左手下意识地扶向塔身以稳住平衡。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隐藏在宝蓝色礼服裙摆下的右手,如同最灵巧的外科医生,已经从大腿外侧的暗袋中抽出了那支冰冷的Ntx-7安瓿瓶。拇指和食指以不可思议的精准和速度,在瓶颈的预切割线上一掰!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被淹没在轻柔的背景音乐和宾客的谈笑声中。
无色无味的Ntx-7神经毒素,如同被释放的幽灵,精准地、悄无声息地滴入了侍者正在倾倒的、流向香槟塔最顶层的金黄色酒液之中!几滴致命的液体迅速融入,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没有改变任何颜色或气味。倒酒的侍者毫无察觉,宾客们毫无察觉。毒素顺着酒液的瀑布,迅速向下层酒杯扩散、混合。
夜莺的手指收回裙摆之下,空了的安瓿瓶无声地滑回暗袋。她扶着香槟塔的手自然地收回,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失态”而浮现的歉意红晕,对着旁边一位投来目光的贵妇微微颔首致歉。
“任务完成。毒素注入成功。”夜莺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整理了一下裙摆。
“收到。撤离路径畅通。”鬼手回应。
“萨勒曼王子”也适时结束了寒暄,示意夜莺跟随她走向一处相对安静的观景舷窗位置。
就在这时!
“嗡——!”
大厅内所有柔和的蓝光瞬间熄灭!只剩下穹顶LEd巨幕上深海的幽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真正的水下世界,充满了一种诡异而压抑的静谧。
宾客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一道强烈的聚光灯束猛地从天而降,如同神罚之光,精准地打在大厅尽头那座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形似巨大王座的高台上!
王座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剪裁完美、泛着深海幽蓝光泽的丝绸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面具——那并非人类的面容,而是用某种冰冷的黑色合金铸造而成的、狰狞威严的鹰首!鹰眼的位置镶嵌着两片深邃如宇宙星空的蓝宝石,此刻正散发着冰冷而洞悉一切的光芒。面具的边缘,装饰着如同燃烧火焰般的金色纹路,勾勒出抽象的鹰翼形态。
整个“海神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光都被那王座上的身影牢牢攫住。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并非从面具下发出,而是如同从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从穹顶的深海、从脚下的甲板共振传来!低沉、威严、毫无人类情感起伏,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摩擦质感,如同地狱的宣告: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莅临‘深渊女王号’,参加第十七号盛筵。”
机械合成音!
面具下的脸,是人是鬼?无人知晓!只有那冰冷的声音继续回荡:
“今夜,你们将见证最纯粹的价值,最稀缺的‘资源’。她们是缪斯,是艺术品,是…值得被永久收藏的…精品货物(Lots)。愿诸位…得偿所愿。”
“海王”!
“深渊女王号”的主人!
一个笼罩在神秘面具和机械合成音下的恶魔!
他微微抬起带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做了一个优雅而冰冷的手势。
聚光灯骤然转向大厅侧面!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在无声的机械传动中,缓缓向两侧拉开!
夜莺站在“萨勒曼王子”身侧,感受到魅影身体瞬间的僵硬。她自己的心跳在面具人出现和机械音响起时也漏跳了一拍。毒素已入酒,恶魔已现身,而那张鹰首面具下隐藏的真身,却成了笼罩在血腥盛宴上最大的谜团。
帷幕之后,是明亮的灯光和冰冷的金属展示台。第一批“特殊货物”即将登场。衣冠楚楚的买家们呼吸变得粗重,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贪婪和评估的光芒。香槟塔顶层的毒酒,在幽蓝的灯光下,闪烁着更加诱人而致命的光泽。
毒宴,已然开场。死亡的倒计时,在无声中滴答作响。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海王”,如同深海中的巨兽,用冰冷的蓝宝石“鹰眼”,俯视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以生命为筹码的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