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的黄昏,废弃的“东风404”核试验基地遗址深处,判官小队如同五粒嵌入钢铁废墟缝隙的顽石,在滚烫的寂静中蛰伏。基地主体结构大半已被黄沙掩埋,唯有几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导弹发射架如同折断的巨矛,刺破沙丘,指向被沙尘染成昏黄色的苍穹,无声地诉说着被遗忘的历史。
临时藏身处是一个半坍塌的导弹燃料储存库,厚重的混凝土隔绝了大部分外部热浪,但内部空气依旧闷热浑浊,弥漫着陈腐的机油、硝烟和伤口消毒药水的混合气息。
夜莺正跪在角落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板上。魅影躺在她面前,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已趋于平稳。她的左臂自肩部以下覆盖着厚厚的无菌敷料和保温凝胶。便携式生命维持设备的屏幕上,核心体温艰难地维持在34.5c,各项生理指标在强效药物和夜莺精湛医术的维持下,暂时脱离了崩溃边缘,却依旧在危险区边缘徘徊。每一次微弱的仪器“嘀嗒”声,都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鬼手蜷缩在一堆锈蚀的管道后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台屏幕布满裂纹、依靠单兵电池组苟延残喘的战术终端。他的手指在布满汗渍的键盘上疯狂敲击,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因极度专注而扭曲的脸。
“基地内部结构…基本摸清了!”鬼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紧迫,“主控室在A1层,反应堆和燃料库在A0层东侧!守卫分布…妈的,比预想的更密集!尤其是通往主控室和燃料库的通道!黑太阳和‘龙刺’的混编,至少四十人!重武器配置!”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猛地一敲,屏幕上弹出一个醒目的气象窗口,鲜红的警报框疯狂闪烁!“关键情报!气象卫星最后传回的有效数据!十二级特强沙暴前锋!移动路径覆盖本区域!预计抵达时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一小时零七分钟!”
十二级沙暴!一小时零七分钟!
这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狭小空间内凝固的空气!
一直闭目调息、如同岩石般沉默的判官,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疲惫被瞬间燃烧的锐利光芒取代!他缓缓站起身,布满沙尘和干涸血痂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出鞘的利刃。他走到储存库唯一一个被沙土半掩的观察口前,目光穿透缝隙,投向外面那片死寂而灼热的、正被末日黄昏笼罩的戈壁。
风沙尚未起,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如同实质的阴影,已经从西北方向沉沉压来。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悸的暗黄色,如同巨大的、正在凝固的脓疮。空气里的尘埃颗粒仿佛都静止了,等待着那毁灭性的号角吹响。
“一小时零七分钟…”判官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淬过火的精钢,每一个字都带着斩断一切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沙暴降临的瞬间,就是总攻之时!”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藏身处的每一个人,如同最精密的指挥刀,瞬间完成了部署:
鬼手!” 判官的目光锁定技术专家,“沙暴前锋抵达前十五分钟,你需要无声渗透基地后备电力网络!目标:夺取地下三层通风系统的最高控制权限!沙暴核心冲击基地外壳的瞬间,我要你启动所有通风管道增压,将沙暴核心裹挟的、最致命的超细粉尘,瞬间注入基地A0、A1层所有主通道和关键节点!制造一场…由天地伟力驱动的窒息风暴!”
利用沙暴本身作为武器!将基地的通风系统变成致命的粉尘炸弹输送管道!鬼手瞬间明白了判官的意图,一股寒意混合着极致的兴奋直冲头顶!他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明白!粉尘爆炸环境!交给我!只要权限到手,我能让那些管道变成他们的金属棺材!”
铁壁!” 判官的目光转向角落那个沉默的黑色山岳。铁壁庞大的身躯倚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阴影里的眼睛,燃烧着两簇冰冷、执拗、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火焰。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缓缓抬起了头。
“A0层东侧,重油燃料库。”判官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那里储存着基地应急发电机的备用燃料,也是整个地下基地除反应堆外最易燃易爆的点!我需要你在沙暴核心冲击基地、鬼手启动粉尘注入的同时,用你手头所有的炸药,给我把那个油库彻底送上天!炸断主电力电缆!让整个基地…陷入由内而外的黑暗和火海!”
铁壁沾满血污和尘埃的嘴角,极其轻微地、近乎狰狞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依旧稳定如磐石的巨手,缓缓抚过靠在他身旁那支沉重的RpG-7火箭筒冰冷的发射管,又掂量了一下战术背包里仅剩的几块c4塑胶炸药和集束手雷。那双燃烧的眼睛里,没有对自身伤势的顾虑,只有对毁灭的绝对专注。他沾满污垢的手指,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按在了胸前那个被磨去编号、只剩下凹痕的位置,仿佛在触摸着一个冰冷的烙印。随即,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岩石摩擦般的低吼。
“魅影!” 判官的目光落在夜莺身边那苍白而虚弱的身影上。魅影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清冷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不屈的意志火焰。失去一臂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被强行压制,她挣扎着想要坐起。
“你的任务,在地上。”判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却依旧斩钉截铁,“基地西侧,三百米外沙丘制高点,有一座加固的佣兵野战通讯塔,是黑太阳与外界联络的枢纽,也是他们指挥系统的耳朵。沙暴降临,天地电磁紊乱,是他们通讯最脆弱也最依赖备用增益塔的时刻!我要你在沙暴前锋抵达、基地内部混乱初起的瞬间,潜入塔下,安装遥控炸药!在铁壁引爆油库、制造最大混乱的同时,炸掉那只耳朵!让他们彻底变成聋子和哑巴!”
魅影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她支撑着身体,努力挺直脊背,清冷而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收到。”
夜莺!” 判官的目光最后落在医疗官身上,“此地,就是你的战场。”他指着这个半坍塌的燃料库,“在总攻发起前,尽你所能,稳定魅影的伤势,建立临时无菌手术点。总攻开始后,这里…将是我们唯一可能的撤退支点和伤员接收区。守住它!”
夜莺清冷的眼神扫过虚弱的魅影、沉默的铁壁和紧张的鬼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只是快速整理着所剩无几的急救药品和设备,动作精准而迅速,如同即将迎接暴风雨的灯塔守护者。
命令下达完毕。狭小的空间内,空气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仪器微弱的运行声、铁壁沉重的呼吸声和每个人胸膛里如同战鼓般擂动的心跳。死亡的阴影与搏命的炽热交织在一起。
鬼手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他正与基地防火墙进行着无声而凶险的搏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铁壁沉默地检查着每一块炸药、每一枚引信,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的专注。粗糙的手指拂过冰冷的c4,偶尔会极其短暂地停顿一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那冰冷的火焰下,似乎翻涌着比辐射灼伤更深沉的痛苦,一个名字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灵魂——赵启明!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名字!
魅影在夜莺的帮助下,适应着身体的剧痛和失衡感。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反复在终端屏幕上模拟着接近和炸毁通讯塔的路线与动作。
判官再次回到观察口。外面,死寂的戈壁上,那股无形的压力正以惊人的速度累积。西北方向的天空,已经彻底被一种深沉得令人绝望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所吞噬。地平线上,一道连接着天与地的、模糊却无比庞大的灰黄色巨影,正缓缓蠕动、逼近!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睁开了毁灭之眼!
风,开始起了。
最初只是细微的、带着灼热沙粒气息的流动,如同巨兽沉睡中的鼻息。但很快,这气息变得粗重、狂暴!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卷起地面零散的沙砾,抽打在废弃的钢铁结构上,发出密集而令人心悸的“噼啪”爆响!天空中的暗红色迅速被翻滚涌动的、如同厚重铅块般的黄沙帷幕所取代!
“沙暴前锋…提前了!”鬼手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倒计时和紊乱的气压曲线,惊呼!
判官猛地转身,布满沙尘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决绝!他沾满沙尘的手猛地一挥,如同斩断一切犹豫的战斧!
“行动!”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鬼手最后敲下回车键,屏幕上代表通风系统权限的图标瞬间由红转绿!他抱起终端,如同受惊的兔子,扑向通往基地地下管网的隐蔽检修口!
铁壁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伤势不符的力量,一把抓起沉重的RpG和装满炸药的背包,如同沉默的战车,撞开另一侧堆满沙土和锈块的伪装出口,身影瞬间融入外面翻涌而起的狂沙之中!
魅影深吸一口气,在夜莺担忧而坚定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如同融入风沙的幽灵,朝着西侧沙丘上那座在狂风中若隐若现的通讯塔,决绝地冲去!
夜莺迅速将最后几支急救药剂准备好,将魅影安置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短突击步枪上膛,枪口警惕地指向藏身处的入口。她的目光扫过外面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清冷的脸上写满了决绝。
判官最后一个冲出藏身处。狂暴的风沙如同亿万把砂纸,瞬间抽打在他身上,护目镜上瞬间糊满沙粒!他如同礁石般稳固身形,迅速攀上旁边一根最高的废弃发射架顶端!高精狙冰冷的枪身瞬间架设在锈蚀的金属支架上!他的目光穿透狂舞的黄沙,死死锁定着基地主体结构那被沙尘半掩的入口方向!他在等待,等待那由他亲手点燃、由天地伟力执行的毁灭序曲!
沙暴的巨墙,已近在咫尺!狂风如同亿万头挣脱锁链的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废弃的钢铁结构在风中呻吟、颤抖!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在迎接一场由钢铁、火焰与黄沙共同奏响的…最终送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