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合拢的沉重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叹息,彻底吞噬了“奥菲斯之厅”地下通道的喧嚣与追兵的嘶吼。死寂,如同粘稠的黑色沥青,瞬间裹挟了凌风。只有他自己粗重如破旧风箱的喘息声,在冰冷、空旷、被无数幽绿“眼睛”注视着的混凝土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
肋下的伤口在每一次呼吸时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浸透了破碎的作战服内衬,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粘腻冰凉。肩胛骨受的重击让整条左臂都处于麻木和尖锐刺痛交替的状态。他靠在冰凉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短暂地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布满岁月尘埃的地面。
手中紧握的“守护之钥”模具,核心的幽蓝光芒早已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沉重的金属触感。前方,通道的尽头,那扇由未知暗银色合金铸造、中央镶嵌着巨大旋转闭锁之眼浮雕的终极之门,如同深渊的巨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幽蓝的能量流在浮雕内部如同血管般脉动,光芒映在凌风沾满污血的脸上,明灭不定。
是终点?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没有时间去权衡。门必须开。无论后面是议会藏匿“死钱池”终极秘密的金库,还是莱因哈特操控一切的神经中枢,亦或是……毁灭的熔炉。他踉跄着向前,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留下模糊的血脚印。来到门前,他抬起沉重的手臂,将手中那枚失去光芒、却承载着开启未知之力的模具,狠狠按向巨大浮雕的核心!
嗡——!!!
就在模具复杂的沟壑结构与旋转的闭锁之眼接触的刹那!一股沛然莫御的能量洪流瞬间从浮雕内部爆发!如同沉睡的恒星被点燃!刺目欲盲的幽蓝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通道!无数道细密的、如同闪电般的能量束从浮雕核心迸射,沿着模具上精密如神经网络的沟壑疯狂倒灌!
凌风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模具上传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碎!他死死抓住模具,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被巨大的能量冲击得向后弓起,双脚在地面犁出深深的痕迹!
咔哒…咔哒…轰隆隆隆!!!
门内传来一连串远超之前、如同行星齿轮啮合般的惊天巨响!巨大的暗银色合金门开始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中央那巨大的闭锁之眼浮雕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内部的能量流奔腾咆哮!门缝中,刺眼的白光喷射而出,将凌风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门……开了!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底部,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碾碎。刺鼻的消毒水味、电子设备低沉的嗡鸣、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金属和绝对控制的冰冷气息。
夜莺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重影晃动。天花板上是隐藏式的光源,散发着毫无温度的白光。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四肢被高强度聚合物束缚带牢牢固定。麻醉气体的余威让她浑身酸软无力,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艰难。
“醒了?”
那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如同丧钟敲响。
夜莺猛地扭头,视线艰难地对焦。
房间极大,冰冷,空旷。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毫无装饰的深灰色金属板,反射着惨白的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苏黎世湖在浓重夜色下深不见底的墨色水面,如同凝固的深渊。这里没有“家”的温度,只有实验室的冷酷和囚笼的绝望。
金眸面具人——不,现在应该称他为“金瞳”——就站在平台不远处。他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湖面的黑暗成了他最好的背景板。那张布满裂痕的面具已经摘下,随意地丢在旁边的金属操作台上。
暴露在灯光下的,是一张令夜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脸庞。
左半边,是高度机械化的冰冷造物。银灰色的合金覆盖了颧骨、太阳穴和整个左眼眶,与残留的人类皮肤形成了狰狞的拼接。左眼的位置,是一只闪烁着恒定暗金色光芒的机械义眼,瞳孔深处如同微缩的、冰冷无情的星系,缓缓旋转,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而右半边……是人类的皮肤,线条冷硬,下颌紧绷。但那只右眼……瞳孔同样是诡异的暗金色!此刻,这只混合着人类与机械特征的眼眸,正用一种冰冷、审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嘲弄,死死地锁定着夜莺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
他缓缓向前一步,金属战靴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那只暗金色的右眼,瞳孔微微收缩,如同毒蛇锁定了颤抖的猎物。
“欢迎回家,‘夜莺’。”他开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夜莺的心脏,“或者说,我该叫你……实验体‘瑟西’(circe)?”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瑟西……”夜莺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干裂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最黑暗、最血腥、最不愿触碰的锈锁!莫斯科冰冷的墙壁、逻辑炸弹的绝望警报、清洁工毫无感情的红光……碎片化的画面和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深渊,从来不是地名。”金瞳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深渊……是你诞生的地方。是议会‘守夜人’计划的摇篮。而你,‘瑟西’,”他伸出手,那只覆盖着金属护甲的左手,冰冷的指尖缓缓拂过夜莺冰冷汗湿的额头,带来触电般的战栗,“是第一批成功的胚胎之一。完美的杀戮机器胚子……可惜,当年莫斯科的清洗任务,你成了唯一逃脱的残次品。”
胚胎……守夜人计划……残次品……
巨大的信息洪流和撕裂灵魂的真相,几乎要将夜莺的意识彻底冲垮!她不是侥幸逃脱的猎物!她本身就是议会制造的兵器!那些冰冷的清洁工,那些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和她同源!
“为什么……”夜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布摩擦,“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金瞳的暗金色右眼中,那抹嘲弄更加明显,还夹杂着一丝……狂热?“因为‘判官’那个莽夫,他闯进了不该闯的地方。他触动了议会最核心的‘守护者之库’!那扇门后……藏着议会的起源,也藏着‘守夜人’计划的终极蓝图——‘深渊之眼’!”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暗金色的双瞳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盯着夜莺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惊骇:“议会需要钥匙彻底打开‘深渊之眼’,而钥匙的一部分……在你的基因序列里,残次品。议会需要回收你,需要激活你体内沉睡的‘瑟西’。用你,去打开那扇门,或者……把闯入者彻底埋葬在深渊里!”
他猛地直起身,转身走向旁边一个闪烁着无数指示灯的复杂控制台,声音冷酷如刀:“享受这最后的清醒吧,‘夜莺’。很快,你会重新成为‘瑟西’。议会……需要它的兵器归位了。”
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夜莺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束缚带深深勒进她的皮肤。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将她淹没。她看着金瞳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的身影,看着窗外那片代表着“深渊”的墨色湖水……过往的记忆碎片与冰冷的现实疯狂交织、碰撞!
胚胎培养舱刺目的白光……
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的刺痛……
训练场里非人的格斗和杀戮指令……
莫斯科安全屋监控屏幕上那道抹杀同伴的蓝光……
还有……凌风在丛林烈焰中如同战神般的身影……
不!她不是“瑟西”!她不是兵器!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被吞噬的火焰,在冰冷的绝望中猛地燃起!她的眼中,痛苦和惊骇被一种更加狂暴、更加决绝的凶戾所取代!
金三角腹地,“蝰蛇”覆灭的余烬尚未冷却,新的风暴已在原始丛林的瘴疠深处酝酿。判官——凌风——的身影在浓得化不开的墨绿中艰难穿行。他不再是萨沃伊酒店里那个西装革履的“马库斯·韦伯”,而是回归了丛林死神的本色。破烂的丛林迷彩作战服被荆棘撕扯成条缕,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被毒虫叮咬后红肿的包块。防毒面具的目镜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橡胶和活性炭过滤芯的沉闷回响。
空气湿热粘稠,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沼泽里。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叠交错,将天空彻底遮蔽,只有极其微弱、病态的绿色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大叶片,吝啬地洒在厚达尺余的腐叶层上。脚下是松软、湿滑、散发着强烈腐败甜腥气味的泥沼,每一步踩下去都深陷至小腿,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拔出时带起大股黑褐色的泥浆和蠕动的白色蛆虫。
这里是“蝰蛇”组织地图上标注着巨大骷髅头符号的区域——毒瘴之路。通往“暗网议会”在东南亚深处另一个隐秘节点“蛇巢”的必经之地,也是议会精心布置的死亡屏障。
“鬼手,信号!”凌风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内置的微型通讯器传出,嘶哑低沉。
耳机里传来鬼手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噪音的回应,背景音里还有他啃能量棒的嘎嘣声:“滋…判官…GpS…彻底废了!这鬼地方…强磁干扰源…不止一个!连卫星电话都…滋…只能勉强维持短距通讯!你只能…靠纸质地图和…滋…你那野兽直觉了!小心…地图标注的雷区…就在前面…腐叶层下…全他妈是‘跳雷’和…定向破片!”
雷区。凌风冰冷的眼神扫过前方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腐叶地面。“蝰蛇”覆灭前最后传递出的情报碎片显示,议会在这里布设的是最新型的“幻影”系列智能诡雷,压发、绊发、甚至声波和红外感应混合触发,防不胜防。他解下背上的战术背包,动作轻缓地放在相对干燥的树根上,从侧袋抽出那张由特殊防水材料制成、边缘已磨损起毛的作战地图。地图上,一条用红笔歪歪扭扭勾勒出的路径,艰难地穿过了大片标注着骷髅头和闪电符号的区域。
他将一根削尖的硬木探棍从腿侧刀鞘旁抽出,动作缓慢而稳定,如同最精密的钟表。身体伏低,几乎贴在了散发着恶臭的腐叶层上。防毒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目镜上凝结的水雾,死死盯着前方每一寸可疑的地面——微小的凸起、植被不自然的倒伏、甚至腐叶颜色细微的差异。
探棍的尖端,以毫米级的精度,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层层湿滑腐败的落叶。
沙…沙…
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丛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探棍尖端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阻滞感!凌风的动作瞬间凝固!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防毒面具的内壁上。他屏住呼吸,探棍以更慢、更轻微的动作,如同羽毛般拂开那片区域的腐叶。
一枚仅有拳头大小、通体涂着丛林迷彩、几乎与腐叶融为一体的碟形金属物显露出来!它的表面布满了细小的感应孔,中央是一个凸起的、致命的压力触发盘!正是一枚“幻影III”型跳雷!刚才那点阻滞感,来自一根几乎透明的、横亘在必经之路上的单分子绊线!
凌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他放下探棍,从腰间工具包中取出一把特制的、带绝缘柄的微型排雷剪。动作慢得如同电影慢放,剪刀冰冷的刃口精准地、无声地剪断了那根透明的死亡之线。紧接着,他用两根手指,如同镊子般,极其稳定地捏住跳雷侧面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栓,缓缓旋转了三圈半,然后向外轻轻拔出。
咔哒。
一声轻不可闻的解脱声响起。跳雷顶部那个致命的压力盘微微下沉了半毫米,彻底锁死。
一枚解除。这只是开始。
汗水浸透了凌风的后背。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精神和缓慢到极致的手指动作中流逝。一个小时后,他仅前进了不到三十米,但身前腐叶下,已经静静躺着七枚被解除引信、如同毒蛇被拔掉毒牙的“幻影”诡雷。每一枚的解除,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舞蹈。
他喘息着,准备起身继续。突然!
嗡——!
一阵低沉、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浓密的树冠层中响起!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凌风猛地抬头!
只见一大片如同移动黑云般的飞虫,正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向他当头罩下!那些飞虫每一只都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油亮,复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口器如同锋利的针管,振翅时发出高频的嗡鸣!是金三角丛林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吸铁线虫”!它们嗜血如命,能轻易钻透作战服,口器中分泌的神经毒素能让人在剧痛中麻痹窒息!
“该死!”凌风低骂一声,身体瞬间做出反应!他放弃起身,反而猛地向前一个贴地翻滚!翻滚的同时,右手闪电般拔出了大腿外侧的格斗匕首!
嗤!嗤!嗤!
匕首在空气中划出数道凌厉的寒光!几只俯冲最快的铁线虫被精准地凌空斩断,腥臭的绿色体液和破碎的甲壳四处飞溅!更多的虫子撞在他翻滚扬起的腐叶和泥浆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但虫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同跗骨之蛆!几只漏网之虫瞬间钉在了他翻滚时暴露的后颈和手臂上!尖锐的刺痛传来,紧接着是伤口周围迅速蔓延的灼热麻木感!
凌风翻滚到一棵巨大的板状树根后,背靠着粗糙的树皮,剧烈喘息。防毒面具的目镜上溅满了腥臭的虫液和泥点。他迅速检查伤口,后颈和左臂各钉着两只铁线虫,口器已经深深扎入皮肉,尾部还在疯狂扭动,贪婪地吮吸着血液!伤口周围一小片皮肤已经呈现出不祥的灰白色,麻木感正快速扩散!
他眼中厉色一闪,左手快如闪电,直接用手指捏住虫体,猛地向外一扯!带着倒刺的口器撕裂皮肉,带出几缕血线!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被扯下的虫子还在他指尖疯狂扭动,被他狠狠摔在树根上,一脚碾碎!
伤口处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和更强烈的麻痹感!神经毒素在扩散!
更糟糕的是,他猛地发现,防毒面具的进气口滤芯上,不知何时溅上了一滴铁线虫墨绿色的体液!那体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正发出“滋滋”的轻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高效活性炭滤芯上蚀穿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
致命的毒瘴,正通过这个微小的破口,丝丝缕缕地渗入!
一股带着奇异甜腥、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开始侵入他的呼吸!肺部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视线开始出现重影!
双重打击!外伤毒素加吸入性毒瘴!
凌风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扯下防毒面具,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相对“干净”的空气,但空气中弥漫的腐叶甜腥和无处不在的瘴气立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肺部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
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几分钟内就会丧失行动能力,成为这片死亡丛林的食物!
他背靠着巨大的板状树根,动作因为毒素和缺氧而有些颤抖,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他迅速从急救包中抽出两支一次性注射器,里面是淡黄色的吗啡注射液。没有丝毫犹豫,他撕开左臂伤口处的破烂布料,露出已经红肿发黑、边缘开始溃烂的伤口,将两支吗啡狠狠地扎进伤口周围的肌肉!
高浓度的吗啡能暂时阻断神经毒素的传导,争取时间!剧痛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眩晕感袭来,伤口的灼痛和麻木感被强行压制下去,但代价是反应速度会暂时下降。
肺部灼烧感越来越强,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毒瘴在侵蚀!
凌风的目光扫过急救包,落在了一个小小的密封金属盒上——那是他随身携带的高纯度无烟火药,用于紧急引火或……处理开放性创伤!
他咬开金属盒,将一小撮黑色的火药粉末,直接倒在了左臂和后颈那两处被铁线虫咬穿、边缘开始溃烂的伤口上!
然后,他掏出了Zippo打火机。
咔嚓!
跳动的火苗凑近了伤口上的火药粉末!
轰!
一声闷响!伴随着皮肉瞬间被高温灼烧的可怕“滋啦”声和一股焦糊的恶臭!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凌风死死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硬生生将一声痛吼憋在了喉咙里!冷汗如浆涌出!
火焰瞬间熄灭。伤口处一片焦黑,溃烂的组织被高温碳化,深可见骨,但渗血被强行止住,毒瘴的进一步侵入也被暂时封堵!这种原始的、近乎自残的止血消毒方法,带着一种惨烈的、向死而生的决绝!
他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吗啡的药效和灼烧的剧痛在体内疯狂对冲。他重新戴上那个滤芯被蚀穿的防毒面具,至少能过滤掉部分粉尘和大颗粒毒物。视线依旧模糊,但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穿过雷区!
他挣扎着站起,身体晃了晃,扶着粗糙的树皮才勉强站稳。捡起探棍和匕首,他再次伏低身体,如同受伤的猎豹,继续在死亡边缘摸索前进。每一步都伴随着肋下和肩胛伤口的剧痛,以及肺部火烧火燎的灼烧感。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光线似乎更加昏暗。巨大的绞杀榕如同丛林中的恶魔,粗壮的枝干扭曲盘结,无数粗大的气生根从高空垂落,如同巨蟒般缠绕着其他树木,被绞杀的树木早已枯死腐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垂落的气生根和粗壮的枝桠上,赫然悬挂着许多森白的骸骨!有的完整,有的破碎,有的还残留着破烂的衣物碎片。它们姿态扭曲,如同风干的祭品,无声地诉说着闯入者的下场。
GpS?早已是毫无意义的废铁。只有最原始的方向感和对死亡的蔑视,支撑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在这片由毒瘴、诡雷、毒虫和骸骨构成的炼狱中,蹒跚前行。每一步踏下,腐叶层下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毒瘴侵蚀肺腑的灼痛。
判官的路,是用血与火在死亡帷幕上烧灼出的裂痕。他抬起头,透过防毒面具破损的目镜,望向骸骨森林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绿阴影。目标——“蛇巢”,就在这片阴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