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跪着踉跄上前,单手握住冰凉的枪杆,掌心的血渍让枪杆变得湿滑。王子卿咬着牙,借着枪杆的支撑,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但她的眼神却死死锁定着对面高台上的明黄身影,那里面的恨意,足以蚀骨。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体内仅剩的一丝内力尽数灌注到红缨枪中,手臂青筋暴起,将红缨枪高高举起,随后猛地向前掷出!
长枪带着雷霆万钧之怒,裹挟着她满腔的恨意与不甘,划破风雪,如一道赤色闪电,直直射向对面那抹明黄的衣袍! “狗日的,去死吧!”她的嘶吼声嘶哑破碎,却带着撼天动地的决绝,在呼啸的寒风中回荡,穿透了所有的厮杀与哀嚎。
高台上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皆是一怔。无论是御林军、内侍,还是旁边的宫妃,都怔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谁也没想到,一个濒死之人,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就在这晃神的一瞬间,那杆红缨枪已呼啸而至,枪锋破风裂雪,带着刺耳的锐响,直逼石墨瑾面门!
石墨瑾更是瞳孔骤缩,他眼睁睁看着长枪带着凌厉的风声逼近,瞳孔中只剩下那抹刺目的赤色与寒芒,上面的杀意几乎要将他冻结,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他吓得双腿一软,想要后退,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噗嗤——”长枪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着雷霆之力,竟裹挟着他的身体向后猛冲而去。
“哐当!”一声巨响,长枪穿透他头上的王冠,将那顶象征皇权的华贵饰物击得粉碎,珍珠宝石四散飞溅,头发少了束缚也披散开来。紧接着,长枪狠狠钉在了身后坚硬的廊柱上,枪尾还在微微震颤,发出嗡嗡的鸣响。
石墨瑾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枪杆的余震让他浑身发麻。他半曲着腿,背靠着廊柱,一动不敢动,鲜血从头顶缓缓流下,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明黄的龙袍上,晕开一片片暗红的污渍,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而就在此时,冲上三楼护驾的弓箭手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搭箭拉弦,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对面窗户口的王子卿。
“噗!噗!噗!噗!”四声沉闷的声响接连响起, 四支箭矢先后射中了王子卿的前身,穿透了她的血衣,穿透了她的金丝软甲,嵌入血肉之中,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鲜血顺着箭矢的尾端汩汩流出,将她的前胸染得一片通红,与后背的伤口形成呼应,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王子卿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前踉跄了两步。但她却没有立刻倒下,而是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对面的石墨瑾露出了一个惨烈而决绝的笑容。那笑容里,有不甘,有怨恨,更有必胜的信念。
“石墨瑾……”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穿透风雪,一字一句传入石墨瑾耳中,带着蚀骨的恨意,“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再见之时……必是你挫骨扬灰之日……”
话音落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身体一软,从三楼的窗户口直直坠落下去,如一片凋零的血花,向着冰冷的地面坠去。
风雪依旧,鲜血染红了白雪,那柄嵌在廊柱上的红缨枪,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像是在为这场未尽的复仇,发出低沉的呜咽。高台上的石墨瑾缓缓抬起头,望着王子卿坠落的方向,脸色惨白,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恐惧与忌惮。
这场血战,并未结束。
残阳如血,泼洒在大燕皇城西市口的道路上,将天地间染成一片凄厉的赤红。一阵马蹄声骤然炸响,密集如鼓点,自远及近踏碎了暮色下的死寂,卷起漫天飞雪,带着一股不容错辨的焦灼与凌厉。
其中,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奔腾而至,马速快得惊人,四蹄翻飞,溅起漫天的雪沫与血污。马背上,一道玄衣劲装的身影挺拔如松,玄色衣袍在疾驰中猎猎作响,边角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紧束的银带与腰间悬着的冷月宝剑。男子头戴半张玄铁面具,遮住了上半张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与紧抿的薄唇,唇色因极致的急切而泛白,一双满是焦急与痛惜的眸子——他正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来的萧宸翊!
他双目赤红如燃,死死锁定前方空中坠落的那抹纤弱身影,萧宸翊的心瞬间被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勒住缰绳,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跃起,双臂如铁铸般骤然探出,稳稳当当接住了那轻飘飘、几乎要失去重量的人儿——正是重伤濒死的王子卿。
入手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心口,萧宸翊的心瞬间沉入无底冰窖。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暗红的血珠,原本莹白如玉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唯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沿着下颌线滑落,滴落在他的玄衣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她的衣袍早已被血浸透,破碎的布料下,肌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是刀剑划过的狰狞裂痕,有的是长枪挑破的斑驳血印,而最刺眼的,是那几支斜插在她胸前的箭矢,乌黑的箭羽上还沾着温热的血珠,箭杆已嵌入皮肉,周遭的布料被血染得发黑发硬。
“月儿!”一声痛心疾呼撕裂了黄昏的静谧,萧宸翊的嗓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无尽的悔恨,“我来晚了……月儿,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