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的叛变,并非出于忠诚,而是源于极致恐惧下的自救。
当他再次秘密见到林枫时,几乎是以匍匐的姿态,将那份誊抄的、盖有太子私印的密令副本高举过头顶。
烛光下,林枫扫过密令内容,眼神锐利如刀。“三日后,子时,宗人府‘走水’,制造混乱,格杀二皇子胤战……”他轻声念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太子的耐心果然耗尽了,竟要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
“殿下,奴才…奴才已是竭尽全力,太子那边催得紧,奴才实在是…”高潜声音发颤,不敢抬头。
“高公公,你做得很好。”林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将密令副本收起,“这份‘诚意’,本王收下了。只要二哥安然无恙,你过往种种,本王可暂不追究,甚至…可保你将来有一条活路。”
高潜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殿下!谢殿下恩典!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效劳就不必了。”林枫淡淡道,“你只需继续扮演好太子忠仆的角色,将他的一切动向,尤其是针对本王和二哥的,及时告知。另外,太子身边,除了你和孙幕僚,还有哪些心腹参与机密?宫中侍卫、京畿兵马,哪些将领是他绝对信任的?”
高潜此刻为了活命,再无保留,将自己所知太子的核心势力、宫中布防的薄弱环节、乃至几位态度暧昧的将领名字,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这些信息,对于林枫和即将行动的胤战而言,至关重要。
闻人无双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插言询问细节,尤其是关于南疆“幻梦散”可能存放的地点,以及太子与四皇子之间是否有更具体的协议。
高潜虽不完全清楚,但也提供了一些模糊的线索,指向东宫一处隐秘的库房和老四门下几个频繁出入东宫的谋士。
信息交换完毕,高潜如同惊弓之鸟般被秘密送走。
“消息必须立刻送给二哥!他们的计划提前了,我们的行动也必须提前!”林枫斩钉截铁。
“郭骁将军那边,需要同步行动,以确保二殿下能安全撤离,并顺利接应。”闻人无双补充道,“而且,太子计划在宗人府动手,这对我们而言,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闻人无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太子想制造混乱暗杀,我们便利用这场混乱,让二殿下‘金蝉脱壳’!一场大火,一个‘死于非命’的二皇子,正好可以让他从明处转入暗处,行事反而更为方便。”
林枫眼中一亮,与闻人无双迅速敲定了计划的细节。
一个利用太子杀局,反向操作,助胤战逃离宗人府,并与郭骁部汇合的大胆计划,就此成型。
洛明立刻带着新的指令和太子密令的副本,冒险潜出府邸,前往与“苍狼”约定的联络点。
宗人府,西墙三槐处。
子时将至,夜色浓稠如墨。
胤战与两名亲兵隐在墙角的阴影里,屏息凝神。墙外,隐约传来三声猫头鹰的啼叫——是郭骁发出的信号。
就在胤战准备回应之时,宗人府东南角突然爆起一团火光,随即迅速蔓延,伴随着凄厉的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太子的手段,如期而至!而且比预定的时间,似乎稍早了一些!
混乱瞬间爆发。宗人府内的侍卫、杂役惊呼奔走,救火的、趁乱摸鱼的,乱作一团。
“殿下,火起的方向不对,太早了!恐有诈!”一名亲兵急道。
胤战眼神一凝,太子的目标是他,这场火只是为了制造混乱,真正的杀招必然隐藏在混乱之中!
“按计划行事!”胤战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将早已准备好的、浸了火油的布团点燃,扔向靠近西墙的一处堆放杂物的偏厦。既然要乱,那就让这乱局,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
偏厦的火光窜起,与东南角的大火遥相呼应,整个宗人府更加混乱。
“在那边!二皇子在那里!”几声刻意压低的呼喝在黑暗中响起,数道黑影如同鬼魅,避开救火的人群,直扑西墙而来!他们手中持着并非制式兵刃,而是利于暗杀的短刃和手弩,正是太子派来的死士!
“保护殿下!”两名亲兵拔刀迎上,瞬间与死士战作一团。刀光剑影,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刺眼。亲兵悍勇,但死士人数众多,且武功刁钻狠辣,顷刻间一名亲兵便身中数刀,血染衣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数支利箭从墙外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入了几名死士的咽喉!箭矢力道极大,几乎透颈而出!
是郭骁的“苍狼”锐士!
紧接着,几条钩索抛上墙头,十余道矫健的身影如同苍鹰般翻墙而入,人手一把北境特有的弯刀,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剩余的死士分割、包围!这些百战老卒,出手狠辣高效,配合默契,专为杀人而来,绝非寻常死士可比。
“殿下!郭骁来迟!”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手持染血弯刀,冲到胤战面前,正是副将郭骁!
“不迟!正是时候!”胤战看到旧部,心中豪气顿生,一把接过郭骁递来的另一把弯刀,“我们杀出去!”
“遵命!”
有了“苍狼”锐士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众人护着胤战,且战且走,向西墙缺口处突围。沿途试图阻拦的宗人府侍卫,也被这伙煞神般的北境老兵毫不留情地砍翻。
火光,兵刃交击声,呐喊声,惨叫声,将宗人府的夜空搅得粉碎。
就在胤战等人即将冲出西墙缺口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从长街另一端传来!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片,映照出殿前司制式的盔甲——韩奎的人马到了!
“逆贼胤战!还不束手就擒!”韩奎骑在马上,厉声高喊。他接到宗人府走水、并有不明身份者闯入的消息,立刻率兵前来镇压,正好撞上突围的胤战等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宗人府侍卫和残余死士),形势再度危急!
“郭骁!护住殿下,跟我冲!”郭骁毫无惧色,怒吼一声,手中弯刀指向韩奎所在的方向,“苍狼旗!死战!”
“死战!”三十余名北境老卒齐声怒吼,声震夜空,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惨烈杀气,竟让迎面冲来的殿前司甲士气势为之一窒!
血战,在宗人府外的长街上爆发!
北境锐士悍勇无比,个体战力远超殿前司士兵,他们以胤战和郭骁为锋矢,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殿前司的军阵!刀光闪烁,血肉横飞,不断有人倒下,但突围的队伍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韩奎在后方看得心惊肉跳,他没想到二皇子身边还有如此一支精锐,更没想到他们竟敢正面冲击皇城禁军!他不断调兵遣将,试图将这支小队围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胤战一方伤亡渐增之际——
“轰!”
不远处,靠近皇城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随即,多处地方同时燃起大火,隐约传来“走水了!”“有刺客!”的惊呼,甚至能听到兵刃交击的声音!
皇城……也乱了?
韩奎脸色大变!皇城有失,他这殿前司都指挥使万死难辞其咎!
“分兵!快!回援皇城!”韩奎再也顾不得胤战,急忙下令分出一部分兵马,朝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压力骤减!
郭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率部奋力一击,终于撕开了殿前司的包围圈!
“走!”他护着胤战,带着剩余的十余名“苍狼”锐士,迅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黑暗之中。
长街上,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哀嚎的伤兵,以及映红夜空的火光。
韩奎看着胤战等人消失的方向,又望望皇城方向的火光,脸色铁青,他知道,事情彻底闹大了。二皇子跑了,皇城遇袭,太子绝不会轻饶了他。
而此刻,七皇子府内,林枫站在院中,遥望皇城方向那隐约的火光,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洛明得手了。”闻人无双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这把火,烧得正是时候。”
他们派洛明带领府中部分好手,趁乱在皇城几个无关紧要但足以引人注目的地方制造爆炸和火灾,成功牵制了韩奎的兵力,为胤战的最终突围,创造了决定性的契机。
金蝉已脱壳,潜龙入深渊。
二皇子胤战的“死亡”,将成为插向太子心脏的一柄无形利剑。
而皇城这一夜的血与火,也正式宣告,夺嫡之争,已从暗处的阴谋算计,转向了明处的刀兵相见!整个大胤王朝的格局,将由此一夜,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