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源星盘在掌心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晕,那代表混沌源眼的光点中一闪而逝的黑丝,如同毒蛇的信子,让林枫的心沉了下去。并非担忧圣殿封印会立刻崩溃,而是这迹象表明,幽冥的侵蚀无孔不入,甚至可能在他刚刚离开后,便有了新的动作。更令他警醒的,是藏书楼外那道一闪而逝的、带着幽冥气息的窥探。
“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了。”林枫低声自语,眸中寒芒敛去,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深邃。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将星盘仔细收起,如同寻常帝王查阅古籍般,缓步走出了藏书楼。
夜幕下的皇宫,灯火璀璨,却掩不住那潜藏在阴影下的暗流。林枫能感觉到,自他回归,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便聚焦在他身上,有忠诚,有敬畏,有试探,亦有……杀机。
回到养心殿,林枫并未召集臣工,而是独自立于殿中巨大的疆域图前。他指尖轻点,九源星盘悬浮而起,投映出那幅只有他能清晰看见的浩瀚星图。两个灰黑色的节点如同溃烂的疮疤,刺眼地标注在西南群山与东海之外。
“西南‘万木祖根’,东海‘归墟海眼’……”林枫默念着星盘反馈的节点名称。这两处封印显然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必须尽快处理。但京城内的隐患不除,他如何能安心远征?若他前脚离开,后脚京城大乱,甚至通往九原圣殿的通道被再次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内忧外患,必须分清主次,亦可借力打力。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定计。既然有人按捺不住,那便给他们一个“机会”。
“传旨,”林枫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守候在外的内侍立刻躬身听令,“三日后,朕于琼华殿设宴,犒赏此次西行、北征有功之臣,另,三品以上官员及京中勋贵,皆需列席。”
旨意迅速传遍朝野。有人欢欣鼓舞,认为这是陛下稳定人心、彰显恩宠之举;也有人心中打鼓,不知这位愈发深不可测的年轻帝王,在此时举行大宴,究竟意欲何为。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日里,林枫深居简出,除了批阅必要的奏章,便是闭关调息,巩固在混沌源池与冰极魄眼的收获,同时更加精细地转化着丹田内的世界本源光球。他的气息越发内敛,偶尔流露出的威压,却让靠近养心殿的侍卫都感到心悸。
夜幕降临,琼华殿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觥筹交错。文武百官、勋贵宗亲依序而坐,锦衣华服,一派歌舞升平。然而,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下,却涌动着难以言表的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向那高踞龙椅之上的玄色身影。
林枫今日未着龙袍,仅是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他面带淡笑,接受着臣子的敬酒与恭维,眼神平和地扫过殿中每一张面孔,将某些人极力掩饰的紧张、闪烁、乃至一丝隐藏极深的恶意,尽收眼底。
闻人无双与赵破戎作为护驾功臣,席位靠前。陈人杰与武乘风亦在列,两人看似放松,实则真气暗凝,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整个琼华殿内外,看似守卫松懈,实则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信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在刻意的营造下,逐渐热烈。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紫色官袍、面容儒雅的中年官员,端着酒杯,起身离席,行至御阶之下,躬身道:“陛下文治武功,威加海内,更是亲涉险地,平定西北、北境之乱,实乃千古明君!臣,礼部侍郎周显,敬陛下一杯,愿陛下龙体康健,江山永固!”
这周显,平日以清流自居,在朝中颇有声望。他此时出面敬酒,合情合理。
林枫端起酒杯,微微一笑:“周爱卿有心了。”目光却似无意般,扫过周显那捧着酒杯、指节微微用力的右手。
就在林枫酒杯即将沾唇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周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那酒杯底部一道极其隐晦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无色无味、却带着强烈灵魂腐蚀气息的诡异能量,如同毒蛇出洞,直扑林枫面门!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神魂的歹毒咒术!
与此同时,殿内乐师之中,一人猛地甩出怀中琵琶,琵琶弦根根断裂,化作无数道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寒光的毒针,如同暴雨般罩向林枫!席位末尾,一名看似醉醺醺的勋贵猛地掷出手中玉箸,玉箸迎风便长,化作两道狰狞的鬼首锁链,带着凄厉的魂啸,缠绕向林枫双腿!
刺杀!精心策划、多重配合的绝杀之局!
目标明确,就是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弑君!
“护驾!!”
“有刺客!”
殿内瞬间大乱,惊呼声、杯盘碎裂声、桌椅翻倒声响成一片!大部分官员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三重杀机,林枫端坐龙椅,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那无形的灵魂咒术在靠近他身前三尺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发出一声细微的滋响,便如烟消散,未能撼动他分毫——经过混沌源池洗礼与冰极魄眼的精神冲击,他的神魂坚凝远超想象,这等咒术无异于蚍蜉撼树。
那漫天淬毒针雨,在即将临体的瞬间,被一层骤然亮起的、流转着混沌色泽的晶莹光罩尽数挡下,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毒针上的幽蓝寒光迅速被光罩蕴含的净化之力消弭。
至于那两道鬼首锁链,尚未触及林枫衣角,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闻人无双已然出手!剑光如冷月泻地,太阴真气冰寒彻骨,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锁链的七寸之处!咔嚓两声,鬼首锁链灵光溃散,重新变回两根普通的玉箸跌落。
从刺杀发动到被化解,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周显见咒术无效,脸色瞬间惨白,还欲有所动作,却被早已蓄势待发的赵破虏一步欺近,铁钳般的大手直接扣住了他的脖颈,磅礴的真气瞬间封禁了他全身经脉!
那名乐师和勋贵刺客,也被潜伏在殿内的清异司高手与禁卫瞬间制服。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三名刺客被牢牢按住,许多官员还未反应过来。
林枫缓缓放下未曾饮用的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周显身上。
“周爱卿,”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朕待你不薄,何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周显惨然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诡异的狂热:“昏君!你穷兵黩武,屡离京师,致使天下动荡,妖魔四起!此乃天弃之兆!吾等乃奉天承命,清君侧,正朝纲!”
“奉天承命?”林枫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是奉了幽冥的命吧?”
“什么?!”殿内众人闻言,无不骇然变色。幽冥之事,虽已部分公开,但与朝中大臣勾结,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周显瞳孔猛地一缩,却咬紧牙关,不再言语。
林枫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殿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对着无形的存在说话:“蚀魂魔尊,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派这些蝼蚁前来送死,未免太让朕失望了。”
他的声音蕴含着新型九原内力,带着奇特的穿透力,远远传了出去。
片刻沉寂后,一个飘忽不定、仿佛由无数灵魂哀嚎糅合而成的阴冷笑声,在皇宫上空回荡起来:
“啧啧……不愧是被选中的‘钥匙’,感知果然敏锐。本尊不过是想看看,你这具容器,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地步。看来,九原圣殿和冰极魄眼的好处,让你消化得不错。”
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殿内不少文官顿时抱头惨叫,痛苦不堪。
林枫冷哼一声,周身混沌光芒微闪,一股温和而浩大的力量弥漫开来,将那阴冷的精神压迫驱散。
“藏头露尾,连真身都不敢显露吗?”
“呵呵……时机未到。林枫,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安宁吧。当九源尽黯,便是幽冥降临之时!你的身体,你的江山,终将成为大帝新的疆土!哈哈哈哈……”
那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散。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恐惧。
林枫站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群臣。
“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威严,“幽冥之患,并非虚言。朕之所为,非为私利,实为守护这天下苍生,守护我等脚下这片土地!”
他指向被制住的周显等人:“内奸不除,国无宁日!武乘风!”
“臣在!”武乘风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将一干逆贼押入天牢,严加审讯,揪出所有同党!清异司与禁军配合,给朕将京城,彻底清洗一遍!”
“臣,遵旨!”
他又看向陈人杰:“陈爱卿,安抚众卿,救治受伤者。”
“老臣领旨。”
处理完这一切,林枫才重新坐回龙椅,端起那杯未曾饮下的酒,一饮而尽。姿态从容,仿佛刚才的刺杀与魔尊的威胁,不过是宴席间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所有目睹今晚一切的臣子,心中都明白,一场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们的陛下,便是这风暴中唯一的核心与支柱。
内患已露,便需以雷霆手段肃清。而外敌……林枫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殿宇,看到了星盘上那两个灰黑色的节点。
京城清理之后,便是挥师东进,直指那已被严重侵蚀的——归墟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