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安静地看着宜修,沉默不语。
不,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我也想过,要不要对你更委婉些,不要那么快的让你认清现实,这么难过。
可是不行,小宜。
我就快要死了,
很抱歉再一次伤害了你,但姐姐必须这么做。
因为要让你看清王爷并非良人,不愿你陷在痴恋的漩涡里挣扎不休;
因为想让你知道王爷的意志不可转移,不愿让你被心里的执念苦苦纠缠;
因为想让你清楚你和乌春早已失去争夺大位的可能,尽管之后的比赛还没开始,但你们早已被淘汰出局了,不愿你明知不可能,却不甘心,也不放弃,被满腔的野心缠绕着,余生都痛苦不堪。
柔则太了解太了解宜修这个妹妹了。
她是一个很贪心的女孩儿,
永远不会觉得满足。
有了一个,就会想要更多,再多,越来越多,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然而真到了事情无法转圜的时刻,王爷下令赐死的,一定不会是乌春。
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彻底打碎她的希望。
安心抚养乌春长大,到最后,她心中所求的,王爷会实现其中一个的。
尽管可能是在小宜临终之际了。
很奇怪的,当柔则剥离出自身的情感,站在局外人的视角观察王爷时,竟意外的发现这个男人十分的好懂。
他在意的永远只有两件事:
权力,子嗣
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包括甘氏。
即使他很喜欢甘氏,可最终,也只像轻轻的羽毛划过湖面,留下荡荡涟漪,不久后,就消散于无形了。
思及此,柔则讽刺地扬了扬嘴角,尽管心中的情绪百转千回,但最终,她却只平静的对着宜修说:
“我只是履行之前对你的承诺罢了。”
“我可以把嫡福晋的位置留给你,只可惜,王爷并不愿意。”
“没有人可以违背王爷的意愿做事。”
“所以,小宜,你当不了你梦寐以求的大福晋了。”
“抱歉。”
宜修气得浑身发抖,她红着眼睛瞪着床榻上的柔则,咬牙切齿的愤恨: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
随后,她突然转身,用力将手边的一盏琉璃宫灯砸在地上,又大步奔向书台,长袖一挥,将柔则放在上面的琴谱字画全都甩到了地上。
她像一个失去心爱东西后只能愤怒的发脾气的小孩儿,失态又狼狈。
柔则静静地看着她。
很久之后,宜修终于冷静下来,柔则的堂屋也已一片狼藉。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宜修喘气的声音。
少顷,宜修扶了扶散下来的头发,又整了整衣袖,沉默着走到了门口。
待背对着柔则后,一大颗晶莹的泪珠突然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但很快,又混杂在鬓边的汗珠中,消失不见。
“我绝不会!绝不会在葬礼上为你流一滴眼泪!”
宜修咬着牙,用力的发出保证。
说完,她踩着高高的花盆底,迈着极快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在她的身后,柔则微笑着目送她远去。
雍亲王府 前院书房
恪战看着跪在下首的苗氏,表情有些惊讶,
“你刚刚说什么?”
苗氏紧握着双手,对着恪战重重磕了个头,随后起身,第一次抬眼直视着王爷,这个在自己心中被当作主子一般畏惧敬重的人,语气坚定道:
“请王爷把额尔赫交给妾抚养吧!”
“妾会呵护爱重额尔赫,比自己的性命更珍视她。”
“恳请王爷成全!”
恪战侧撑着头,没什么表示,
额尔赫的性命当然比苗氏要贵重的多,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只是一个格格,按照规矩,是不配抚养侧福晋的孩子的。”
恪战语气平淡道。
苗氏垂下头,面色苍白。
她当然知道这些,她也很清楚,她在王府地位,宠爱,体面...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王爷的给予,而非自己本身。
所以,她其实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
可是,可是!额尔赫是甘姐姐拼死生下的孩子,一想到额尔赫长大之后,可能会亲密密地叫别的女人额娘...
苗氏不能接受!
额尔赫只能有一个额娘!
苗沅再次俯首低头,五体投地的跪求着王爷,这次,她赌上了自己看起来仅有的唯一的筹码。
“王爷之命,妾断不敢违。”
“妾自知身份卑贱,断不配为二格格的养母,妾...妾不求名份尊荣,只要能帮着抚养二格格就好,待他日玉牒记载,更不必提及妾之贱名,只需要...”
苗氏眼泛泪花,哀泣道:
“只需要写托雅姐姐的名字就好。”
说罢,她猛得直起身,再次对向恪战探究的目光,举起三只手指指天发誓:
“妾对天发誓,可以此生不再诞育子嗣,只专心侍奉照料二格格!”
“若有违此誓,就让妾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坠落畜生道,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苏培盛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我的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啊,现在发誓都要这么毒吗?
只是这位苗格格,好像还不知道她自己本来也不会有子嗣吧。
然而苗氏还在持续发力:
“若王爷还不放心,可以赐妾一碗绝子汤,妾会...”
“好了好了”
恪战抬手,阻止了苗氏一波又一波的激情发言,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头。
沉思一会儿后,他对还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苗氏发话,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爷要想一下”
“稍后,高无庸会去松月院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