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张晚晴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一道灰色的、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毫无重量的鬼魅,又如同凭空出现的幻影,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速度和角度,悄无声息地切入了战团最核心、最致命的位置!
快!快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法捕捉其轨迹,只觉眼前一花!
那柄挟带着死亡气息、眼看就要将张承宗身首分离的鬼头大刀,在距离老者脖颈尚不足半尺的空中,戛然而止!
刀身,被两根看起来沾满污垢、甚至有些干裂的手指,从侧面,稳稳地、牢牢地夹住了!如同铁铸的钳子,纹丝不动!
任凭那名山贼如何瞪眼鼓腮,如何使出吃奶的力气下压、前推,那厚重锋利的刀锋,就如同焊死在了那两根手指之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再前进!
出手的,正是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此地的“张石头”!
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平日里那种挥之不去的茫然,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出手。但他的身体,却似乎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烙印在战斗本能里的东西——保护眼前这明显处于弱势、即将被杀害的“弱者”,对抗那些散发着恶意与暴戾的“恶徒”。
他夹着刀锋的手指,微微向内侧一用力。
“铿——!”
一声清脆却令人牙酸的金铁断裂声响起!
那柄精钢打造、厚背薄刃的鬼头大刀,竟被他用两根血肉手指,硬生生从中间掰断!半截刀身“当啷”一声掉落在尘土里。
持刀的山贼彻底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刀柄,又看看眼前这个突然出现、乞丐般打扮却有着鬼神之力的怪人,大脑一片空白。
“张石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甚至没有多看这山贼一眼,只是反手随意一挥,将那半截闪着寒光的断刀,如同甩出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般,掷了出去。
“噗嗤!”
断刀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名山贼的咽喉,只留下一小截刀柄在外面。山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双手徒劳地捂住脖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仰面倒下。
这一切,从“张石头”出现,到夹断刀、反杀贼,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
原本喧嚣混乱、喊杀震天的战场,出现了刹那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无论是残余的、本已绝望的张家护卫和主仆,还是那些凶神恶煞、胜券在握的山贼,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突然闯入的、衣衫褴褛的身影上。
“什么人?!”“哪里来的乞丐?找死!”片刻的呆滞后,反应过来的山贼们发出愤怒的咆哮,纷纷放弃了原有的目标,挥舞着兵器,朝着这个不知死活、胆敢坏他们好事的“乞丐”凶狠地扑杀过来!
“张石头”动了。他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也高效到了令人心悸的程度。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没有蓄力,没有呐喊,只有最简单直接的——侧身、出拳、格挡、夺刃、反击……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精准地落在扑来山贼最脆弱、最无法防御的要害上。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被重击后发出的沉闷哼声,以及躯体倒地时发出的“噗通”声,以一种稳定而恐怖的频率,接连响起。
他如同虎入羊群,又如同无形的死亡旋风,在贼群中穿梭。所过之处,那些平日凶悍的山贼,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稻草人般,毫无反抗之力地纷纷倒下。他的力量大得惊人,速度更是快得超出了这些普通山贼的视觉捕捉极限,对战机的把握更是妙到毫巅,往往在对方兵器刚刚举起的瞬间,他的攻击就已经落在了对方身上。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刚才还气势汹汹、人数占优的山贼群,还能勉强站立、手持兵刃的,就只剩下那个满脸横肉、此刻却目瞪口呆的头目,以及他身边两三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如同弹棉花般不停打颤的小喽啰了。
那头目握着鬼头刀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满地哀嚎或已然无声的手下尸体,又看看那个静静站在尸堆与血泊中央、浑身溅满鲜血(主要是山贼的血)、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茫然的“乞丐”,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从脚底板一路窜到了天灵盖。“你…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报…报上名来!我黑云寨…何处得罪了阁下?”
“张石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或者说,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了呆立的贼首,转向了另一边,同样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劫后余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张承宗和张晚晴。
张承宗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最先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强撑着胸口的闷痛和手臂的伤势,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对着“张石头”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与发自肺腑的感激:“多…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老朽张承宗,携孙女晴儿,叩谢恩公大德!”说着,他竟真的要拉着惊魂未定的张晚晴,向“张石头”跪下。
张晚晴被爷爷拉了一下,也连忙跟着行礼,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眼前这个神秘“乞丐”的无限感激、浓烈的好奇,以及一丝对他此刻浴血形象本能的畏惧。
“张石头”看着他们向自己行礼,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无措。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山风吹动他破烂的衣角。
张承宗见他如此反应,心中更是凛然,觉得此人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行事也迥异常人,高深莫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试探着问道:“恩公高义,身手通神,老朽钦佩之至!不敢动问恩公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今日恩情,张家永世不忘,必当厚报!”
名字?
“张石头”沉默着,破败的兜帽阴影下,他的眉头似乎微微蹙起。他看了看眼前态度恳切、带着劫后余生激动神色的张承宗,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少女——张晚晴。少女此刻也正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除了感激与好奇,还流露出一种天然的、不加掩饰的关切与善意。
这目光……很陌生,却又隐约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极其遥远、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似曾相识的悸动。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沙哑而干涩的声音,仿佛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再次说出了那个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张…石头。”
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了张承宗和张晚晴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