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中央相对干净的空地上,矗立着最大的一座建筑——那是一个用数根极其粗壮的弯曲兽肋骨作为主梁,覆盖着厚实暗色兽皮搭建而成的骨屋。骨屋门前,那位脸上涂满诡异彩色油彩、手持白骨杖的巫医,早已静静地等候在此。她那双隐藏在厚重油彩下的、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洗礼的浑浊眼睛,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走近的尘华,最终,那干瘪的嘴唇缓缓开启,吐出了一句让尘华心神骤然绷紧、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的话:
“远道而来的坠落者,你身上……缠绕着‘星’的味道,虽然极其稀薄,被此界法则压制,但那份纯粹,却难以完全掩盖。”
星的味道?
她竟然能感知到?是因为丹田内那与自己性命交修的古镜残片?还是因为那枚初步凝聚、源自星辰本源的星核雏形?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巫医,其感知力竟然敏锐、诡异到了如此地步?绝不简单!
尘华心中警铃疯狂作响,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但历经风雨磨练出的心性,让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挑眉,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反问:“星?我不明白巫医大人是什么意思。”
巫医咧开那没剩下几颗牙齿、如同干枯树洞般的嘴,笑了笑,那笑容在跳动的篝火余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莫测:“不必紧张,孩子。老身在这腐渊界活得太久太久,见过一些像你一样,从空间裂缝中坠落的‘外界’来客,也听过一些……流传在部落最古老记忆中的传说。请进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说完,不再多言,颤巍巍地转过身,用白骨杖点着地,率先走进了那昏暗的骨屋。尘华目光微闪,略一沉吟,对身旁紧张得几乎要窒息的苏婉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也迈开步伐,跟着走了进去。疤脸等人则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分列骨屋门外两侧,神色肃穆,不敢擅入。
骨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一些,但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中央一小堆篝火在噼啪燃烧,提供着有限的光明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古怪的气味,是多种难以辨明的草药、干燥的兽骨以及某种特殊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呛鼻。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墙壁,那上面用某种矿物颜料绘制着一些线条简陋、却透着一股古老苍凉气息的壁画。
巫医示意尘华在一个铺着完整兽皮的垫子上坐下,她自己则坐在对面,隔着篝火,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同风吹过枯骨:“你所见的这片腐渊界,在很久、很久以前,并非如今这副绝望的模样。古老的传说告诉我们,这里也曾有过星空璀璨、灵机充沛、万物生长的辉煌时代。但……一场无人知晓根源的恐怖灾变,污染了高悬的星空,堕落了滋养万物的大地,使得纯净的灵机扭曲、变质,化为了如今无处不在、侵蚀一切的腐毒。而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遗民,不过是依附在这片腐烂大地之上,挣扎求存的可怜虫罢了。”
她说着,抬起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指,指向墙壁上的一幅壁画。那壁画描绘的,正是无数拖着尾焰的星辰,从夜空中坠落,砸向大地,而星辰触地之处,并非生机勃发,而是化作了一片片蠕动、污秽的黑暗之物!“星辰坠落,曾带来生机与希望,但也带来了无法挽回的毁灭与污染。而在那些最古老的预言碎片里,提及过……能够驾驭纯净星辰之力、不受腐毒侵蚀者,是可能净化这片土地、为绝望的遗民带来一丝微弱希望之人。”
尘华心中念头如同电光般飞转,这古老传说与他自身的星辰之力,以及目前被困此界的处境,似乎隐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应关系。他压下心中的波澜,谨慎地开口,将话题引向现实:“巫医大人特意请我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讲述这些古老的传说故事吧?”
“当然不止。”巫医那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尘华身上,篝火在她眼中跳动,“部落需要强大的战士获取足够的食物,以应对日益严峻的生存。但部落……同样需要希望,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星光。你虽然身受重伤,气息萎靡,但老身能感觉到,你的根基之深厚,远非我族战士可比。我们可以为你提供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免受不必要的骚扰,甚至……可以让你观看部落世代珍藏的一些、或许对你们‘外界人’有用的古老物件。而作为交换,”她语气加重,“你需要在一定范围内,庇护部落,尤其是在下一次‘腐潮’来临之时,必须与部落共同抵御。”
“腐潮?”尘华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不易察觉的恐惧,“届时,天地间的腐毒浓度会飙升数倍,林中的瘴毒兽会陷入彻底的疯狂,攻击性倍增,甚至……会有更强大的、来自深渊腐沼的‘腐化妖物’被吸引,爬出地面。凭部落现在积蓄的力量,很难安然度过下一次腐潮。”
尘华明白了。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部落给他提供暂时的安全和一些可能对他有用的资源,而他则需要付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部落面临生存危机之时。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然后直接问道:“那些古老的物件,具体是什么?”
巫医似乎早有准备,她缓缓起身,走到骨屋最深处一个用某种黑色木头打造、表面布满岁月包浆的古旧木箱前,弯腰,有些费力地从里面取出了几样东西,捧到篝火旁。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布满暗红色锈迹、却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空间波动的金属碎片;一颗龙眼大小、早已失去所有光泽、内部仿佛有灰色絮状物在不断沉淀翻滚的浑浊珠子;还有半片颜色发黄、边缘不规则、上面刻画着一些扭曲难辨符文的不知名兽骨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