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过程,并非温暖的苏醒,更像是一次……冰冷的重启。
首先恢复的是对身体的感知,但那感觉异常陌生。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甚至血液的流动,都仿佛被植入了一套全新的、更加精密且冷酷的监控系统。虚弱感依旧存在,但不再是纯粹的空乏,而是混合着某种……低功率运转的机械般的滞涩感。
然后是对外界的感知。
他“听”到了海浪拍打残骸的特定频率,能大致推算出浪高和波长;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腥咸,还有海水中溶解的微量元素、残骸金属缓慢氧化释放的特定化合物、以及不远处那艘怪船上残留的、狂信徒身上分泌的信息素味道;他甚至能“感觉”到阳光照射在皮肤上带来的能量辐射强度,以及脚下钢铁残骸内部因温差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应力变化。
这些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被自动拆解、分析、归类,变成了冰冷的数据流。大脑处理这些信息时,没有了以往那种需要集中精神的“推演”过程,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被动的接收与解析。
【环境参数更新:风速3.2m\/s,湿度71%,环境辐射强度:安全阈值内。】
【木筏结构应力分析:左舷第三连接点负荷过载,风险等级:中。】
【生命信号监测:云希(虚弱,生命能量稳定恢复中),雷啸(重伤,左臂能量淤塞恶化),陈原(轻伤,精神紧张)。】
【附注】……或者说,某种与【附注】核心逻辑及【第三印记】知识库深度融合后的新型态感知系统,在他苏醒的瞬间,便已无声无息地全面启动。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雷啸那张带着疲惫、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震惊的脸,以及陈原那哭中带笑、几乎要扑上来的表情。
“风昊!你醒了!”陈原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和后怕。
风昊想开口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似乎也有些陌生,发出的声音干涩而平稳,缺乏应有的情绪起伏:“嗯。”
他的目光掠过陈原,落在依旧闭目、双手虚按在他胸口、脸色苍白的云希身上。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翠绿色的、充满生机的能量,正从云希体内流出,如同细小的溪流,不断渗入他的胸膛,与他意识深处那暗红色的印记散发出的混乱气息进行着无声的对抗与中和。正是这股能量,构成了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的“锚点”。
“她……消耗很大。”风昊陈述道,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雷啸独眼深深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她敏锐地感觉到,醒来的风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但少了些属于“人”的波动,多了点……类似于精密仪器扫描般的审视感。尤其是他眉心那点暗红色的纹路,虽然不再剧烈搏动,却如同一个烙印,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非人气息。
“你感觉怎么样?”雷啸沉声问,目光扫过他全身,似乎在评估一件受损的武器。
风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动作依旧迟缓,带着虚弱,但那种对身体的掌控,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对的“了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块肌肉纤维的损伤程度,每一处关节的润滑状况,甚至体内能量(包括那残余的0.5单位本源灵能)的细微流转。
“需要……修复。”他再次陈述,目光转向那艘被遗弃的怪船,以及雷啸带回来的那些“战利品”——破裂的晶体、头骨圣物、怪异海藻和暗淡矿石。
【目标分析:】
【破损的暗蓝晶体:结构已破坏,内部残存惰性能量已逸散89%。可利用价值:低(可作为某些低级能量符文的基材?知识缺失)。】
【破裂的头骨圣物:材质为某种深海巨兽颅骨,内部铭刻有粗劣的能量引导纹路(已失效)。残留微弱精神污染。可利用价值:无(建议销毁)。】
【晒干的怪异海藻:‘泣血藻’,蕴含微弱血气能量,可低级补充气血(副作用:精神易躁动)。】
【暗淡矿石:‘劣质灵能矿石’,蕴含微量杂乱能量,需提纯方可利用(当前无提纯手段)。】
一系列分析结果瞬间在他脑中呈现。
他抬起手,指向那堆东西里的泣血藻和劣质灵能矿石:“那个,藻,给老雷外敷内服,少量。矿石……暂时无用,收好。”
他的指令精准,直接指向核心,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陈原愣了一下,连忙照做。
风昊又将目光投向那艘怪船,以及船上昏迷的祭司。
“他,”风昊的声音依旧平稳,“或许知道……更多关于‘神骸’,以及……这片海域,其他‘教会’或势力……的信息。”
他支撑着依旧虚弱无比的身体,在雷啸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脚步虚浮,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定。他走向那艘怪船,走向那个昏迷的、名为韩吉的祭司。
此刻的他,仿佛一个刚刚从古老棺椁中爬出的、披着人皮的……文明回响。
带着窃取来的火种,与一身冰冷的非人感。
开始了在这百日倒计时下的,新一轮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