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畔宅院的发现,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皇城内外激起了更深的涟漪。皇宫秘道图与带有“雀”代号的东宫标记,几乎将内奸的范围锁定在了东宫及其周边。而那封暗示接头的密信,更是将一场无声的较量推向了高潮。
内察司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隐秘性,渗透进东宫的每一个角落。笔迹比对在秘密进行,对所有可能与“雀”相关的人员进行着不动声色的监控。宋慈则与曹公公日夜推演,分析着“清风”与“老地方”的可能含义。
“清风……可指人,亦可指物。”曹公公指尖敲击着桌面,“若指人,或许是某个接应者的代号;若指物,则可能是情报、药物,或者其他紧要物品。”
“老地方……”宋慈沉吟,“必然是一个对‘雀’和其接应者来说,都极为熟悉且不易引人注意的地点。宫内规矩森严,能称得上‘老地方’的,无非是几处固定的交接点——废弃殿宇、偏僻园林、或者……某些有特定职能且人员流动不大的场所。”
两人将皇宫地图铺开,目光聚焦在东宫附近区域。废弃的殿宇?东宫规制严谨,并无真正废弃之所。偏僻园林?倒是有几处,但范围太大,难以布控。
“或许……我们想错了方向。”宋慈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些标注出的、连他都未曾知晓的秘道出口,“‘老地方’,未必是地上,也可能是……地下。”他指向地图上靠近东宫库房的一处秘道标记,“这里,出口伪装成一口枯井,位于东宫西苑的竹林深处,平日人迹罕至。”
曹公公眼中精光一闪:“此处在内察司亦有备案,确是隐秘。立刻加派人手,暗中封锁西苑竹林,尤其是那口枯井周围!”
布控在无声无息中完成。内察司的顶尖好手伪装成修剪花木的杂役、巡逻的侍卫,将西苑竹林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流逝,距离信中所言的“三日后子时”越来越近。
就在约定之日的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从宫内传来——笔迹比对有了结果!那密信背面“清风”、“老地方”的小字,其笔迹与东宫典膳局的一名负责记录食材采买的宦官——高顺,高度吻合!
高顺!这个名字并不在最初那份嫌疑名单上!他职位不高,平日沉默寡言,负责的也是看似无关紧要的膳食记录工作,极易被人忽略。然而,正是这种不起眼,才更适合充当“雀”的角色!
“立刻监控高顺!但绝不可打草惊蛇!”曹公公下令。
夜幕降临,子时将近。东宫西苑竹林,静得只能听到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伪装潜伏的内察司番子们,如同石雕般隐匿在黑暗中,呼吸都放到最缓。
宋慈与曹公公则藏身于竹林外一处阁楼的阴影里,透过窗隙,紧紧盯着那口黑黢黢的枯井。
子时正刻,梆子声远远传来。
片刻之后,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竹林小径的尽头出现,脚步轻捷,警惕地四下张望,正是高顺!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看似是夜间给哪位主子送宵夜。
高顺来到枯井旁,并未停留,而是绕着井口走了半圈,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他迅速将食盒放在井沿一块看似松动的石头下,然后头也不回,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他没有等接应者!只是放下了东西!
“跟上他!看他回何处!”曹公公低声下令,立刻有人悄无声息地尾随高顺而去。
“那食盒……”宋慈目光紧盯着井口。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另一道更为矫健的黑影从相反方向的竹林中钻出,此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动作迅捷如豹。他直奔枯井,利落地取走食盒,看也未看,转身便欲遁走。
“动手!”曹公公一声令下!
“咻!咻!咻!”数支弩箭破空而出,封住了那黑衣人的退路!与此同时,四周黑暗中跃出七八名内察司高手,刀光闪烁,直扑黑衣人!
那黑衣人反应极快,身形一矮,险险避开弩箭,反手拔出腰间短刃,与内察司高手战在一处!此人武功极高,招式狠辣,竟一时不落下风!
“留活口!”曹公公开口,声音冰冷。
更多的内察司番子加入战团,刀光剑影在竹林中激烈碰撞。那黑衣人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身中数刀,动作滞缓下来。
吴江瞅准机会,一个猛扑,用刀背狠狠砸在黑衣人手腕上,短刃脱手飞出!几乎同时,几名番子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倒在地,扯下了蒙面黑巾!
火光映照下,露出一张陌生的、带着疤痕的狰狞面孔,眼神凶狠,死死盯着众人,嘴角蠕动,似乎想咬破毒囊。
“卸了他的下巴!”曹公公厉喝。
一名番子眼疾手快,用力一捏,黑衣人下巴脱臼,再也无法自尽。
“带走!严加看管!”曹公公挥手。
另一边,跟踪高顺的人也回报:“高顺已回到典膳局住处,并无异动。”
宋慈快步走到那口枯井旁,小心地检查那个被取走又留下的食盒。食盒是空的,但内壁似乎有些许残留的粉末,带着一丝极淡的药味。
“是‘清风’……”宋慈捻起一点粉末,“恐怕就是那种掺了鬼面罂粟的‘安神散’或者其他药物。”高顺利用职务之便,将药物藏在食盒中,通过这“老地方”传递出去,再由这黑衣人接应带走。
“雀”影终于浮现!高顺,这个隐藏在东宫典膳局的低阶宦官,就是那个向胡掌柜传递消息、输送药物的内奸!
虽然未能当场擒获胡掌柜,但抓住了接应的黑衣人和内奸高顺,缴获了传递的证物,无疑是一次重大的胜利!这标志着,“海东青”安插在宫内的这只“雀”,已被斩落!通往其核心的路径,又被清除了一道障碍!
宋慈与曹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然。高顺的落网,意味着最终的清算,即将到来。他们必须趁热打铁,从高顺和那名黑衣人口中,撬出关于“雕主”、关于“海东青”最终计划的秘密!
夜色更深,竹林恢复了寂静,但一场更加激烈的、关乎真相的攻防战,即将在审讯室内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