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大门缓缓开启,昔日繁华的宅邸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李欢在老管家李福的搀扶下,一步步迈过门槛。庭院中的花草依旧,却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仿佛多日无人打理。
“公子小心。”李福轻声提醒,眼中满是心疼,“您腿伤未愈,老奴已让人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裳。”
李欢点点头,目光扫过熟悉的庭院,心中百感交集。短短几日,物是人非。他从受人敬重的富商沦为阶下囚,又奇迹般沉冤得雪,这一切恍如梦境。
“福伯,这几日辛苦你了。”李欢轻声道。
李福抹了眼角:“老奴不辛苦,只要公子平安归来就好。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李欢警觉地问。
李福压低声音:“公子入狱这几日,族中那些人没少来府上闹事。说什么公子犯罪,家产应当由族人代管,甚至想强闯账房...”
李欢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果然迫不及待了。”想起宋慈的警告,他心中更加警惕。
沐浴更衣后,李欢坐在书房中,腿上敷着宋慈所赠的金疮药,果然清凉止痛,效果显着。他仔细回想公堂上的一切,越发觉得宋慈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福伯,”他唤来老管家,“我入狱这些天,可有什么陌生人来过府上?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李福思索片刻:“除了族人闹事,倒也没什么特别。不过...”他忽然想起什么,“前日晚间,有个自称是县衙书吏的人来过,说是要清点公子名下财产,以备赔偿邵氏。老奴觉得可疑,便以没有公子手令为由拒绝了。”
李欢心中一凛:“县衙书吏?他长什么模样?”
“四十上下,瘦高个,左眉有道疤。”李福描述道。
李欢皱眉,他认识的县衙书吏中并无此人。“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要瓜分我的家产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公子,福伯,不好了!李甲的儿子带着一帮人堵在门口,说要见公子!”
李欢与李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来得正好。”李欢冷笑一声,“我正想会会他们。福伯,扶我出去。”
大门外,十多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为首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獐头鼠目,正是李甲的儿子李彪。见李欢出来,他嚣张地喊道:“李欢!你虽被释放,但玷污族中清誉是事实!族老们决定,暂时收回你家产管理权,由族中代管!”
李欢冷冷地看着他:“这是哪位族老的决定?我怎么不知?”
李彪哼道:“所有族老一致决定!你一个犯罪之人,还有什么资格管理李家产业?”
“犯罪?”李欢提高声音,“提刑大人已当堂判我无罪,莫非你们质疑宋大人的判决?”
李彪一时语塞,随即强辩道:“就算无罪,但你让李家蒙羞是事实!家族产业不能由你这种败类掌管!”
李欢目光如刀,扫过众人:“我看你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李甲现已入狱,你们就迫不及待要跳出来夺我家产?”
李彪恼羞成怒:“你胡说!我们是按族规办事!来人啊,进去接收产业!”他一挥手,身后大汉就要强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官兵疾驰而来,为首者正是宋慈的心腹宋安。
“住手!”宋安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李彪见状,气势顿时矮了三分,但仍强自镇定:“官爷明鉴,我们是按族规办事...”
宋安冷笑:“族规大不过国法!李欢既已无罪释放,他的财产就受朝廷保护!谁敢强抢,与强盗同罪!”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彪身上:“更何况,主使诬告的李甲尚未审结,你们就迫不及待要瓜分财产,莫非是同谋?”
李彪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官爷误会了!我们...我们这就走!”说罢带着众人灰溜溜地离去。
李欢向宋安拱手:“多谢宋兄解围。”
宋安下马还礼:“公子客气了。大人料定他们会来生事,特命我前来查看。”他压低声音,“大人让我转告公子,此案背后恐有更大阴谋,请公子务必小心。”
李欢神色凝重:“还请宋兄明示。”
宋安环顾四周,声音更低:“大人审讯李甲时,发现他对外通信频繁,且有几笔来路不明的银钱往来。更可疑的是,案发前两日,有人看见他与一个外地人在醉仙楼密会。”
“外地人?”李欢警觉地问,“可知是什么人?”
宋安摇头:“那人十分谨慎,无人看清面目。但据伙计说,听口音像是北边来的。”
李欢心中一震。北边?如今宋金对峙,北边来的神秘人与李甲密会,这绝非寻常。
“大人怀疑,此案可能不止图谋家产这么简单。”宋安意味深长地说。
送走宋安后,李欢回到书房,心中波涛汹涌。如果真如宋慈所料,此案背后涉及更大的阴谋,那会是什么?与他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起父亲生前曾隐约提过,李家祖上并非普通商贾,似乎与前朝有些渊源。但具体如何,父亲从未明说。
“福伯,”他唤来老管家,“你在我家多年,可曾听先父提过李家祖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福思索良久,缓缓道:“老奴记得老爷在世时,曾说过李家祖上是汴京人士,靖康之变后南渡至此。其他的...老奴就不清楚了。”
汴京?北边?李欢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是夜,李欢辗转难眠。腿伤隐隐作痛,但更让他不安的是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他起身点亮油灯,从暗格中取出一只古朴的木匣。这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嘱咐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
“如今或许就是万不得已之时了。”李欢喃喃自语,轻轻打开木匣。
匣中并无金银珠宝,只有几封泛黄的书信和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奇怪的纹样,似龙非龙,似鸟非鸟,背面还有一个“李”字。
李欢展开书信,越是阅读,脸色越是凝重。原来李家祖上竟是北宋旧臣,曾暗中资助抗金义军。这枚令牌就是信物,凭此可调动一支隐藏在民间的力量。
“难道李甲背后之人,是冲这个来的?”李欢心中骇然。若真如此,那就不只是家产之争,而是涉及国事的巨大阴谋!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李欢警觉地吹熄油灯,悄声移至窗边。
月光下,几个黑影正在院中潜行,动作矫健,显然不是普通毛贼。他们直奔书房而来!
李欢心中大惊,急忙将木匣藏回暗格,自己则躲到屏风之后。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黑影闪身而入。他们熟练地翻找着书架和抽屉,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不到令牌。”一人低声道,声音嘶哑怪异,显然经过伪装。
“继续找,主人说一定在这里。”另一人回应。
李欢屏住呼吸,心中骇然。他们果然是为令牌而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似是府中护卫发现了异常。两个黑影一惊,迅速退出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李欢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涔涔。
次日清晨,李欢正准备去提刑司拜见宋慈,却见老管家慌慌张张跑来:“公子,不好了!邵氏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李欢大惊,“何时的事?”
“就在昨夜!狱卒今早发现时,人已经凉了!”李福脸色发白,“说是用衣带自缢...”
李欢心中一震。邵氏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为何突然自尽?更何况她在狱中何处得来的衣带?
联想到昨夜的神秘人,李欢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这绝不是简单的自杀!
他立即更衣,准备前往提刑司。就在出门之际,一个小乞丐塞给他一张纸条,转身就跑。
李欢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令牌之事,勿再深究,否则邵氏之下场,即为汝之榜样。”
字迹潦草,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写不久。
李欢握紧纸条,眼中闪过决然之色。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坚定了查明真相的决心。
“福伯,备轿,去提刑司!”他朗声道,“我要见宋大人!”
这场风波,远未结束。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