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吹拂过无终县的城郊。
一座占地广阔的建筑群,正在热火朝天地拔地而起。这里,便是韩宇倾注了大量心血的“桃源学宫”。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有的,只是实用而坚固的青砖石墙,宽敞明亮的教室,以及一排排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宿舍。
数百名从三郡流民子弟中精挑细选出的少年少女,正作为第一批学徒,参与到学宫的建设之中。他们一边学习着基础的测绘与计算,一边亲手为自己未来的求学之地,添上一砖一瓦。稚嫩的脸上,虽然沾着汗水与泥灰,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
韩宇站在一座刚刚封顶的教学楼上,俯瞰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工地,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冰冷的兵甲和金钱相比,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才是他未来版图上,最坚实的地基。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无情地撕碎。
一名背插令旗的斥候,浑身浴血,坐下战马的身上,甚至还插着两支羽箭。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学宫工地之外,翻身落马,嘶声高喊:“急报!北疆急报!”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冰。
那名斥候,在经过华佗弟子的紧急救治后,正声音沙哑地汇报着情况。
“启禀将军……盘踞在塞外的乌桓峭王蹋顿,不知何故,突然撕毁了与前幽州牧刘虞公定下的盟约。五日前,他亲率三千铁骑,越过长城,突袭了上谷郡北部的数个新垦村落!”
斥候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愤与恐惧:“那些村落,毫无防备……一夜之间,三个村子,近千名百姓,被屠戮一空!粮食、耕牛被抢掠殆尽,房屋……被付之一炬!他们……他们甚至没有放过孩子!”
“砰!”
高顺猛地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案几上,坚硬的铁木桌面,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布满了骇人的杀气。
“欺人太甚!”
田畴的脸色,亦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沉声道:“上谷郡守来报,蹋顿的三千骑兵,在劫掠之后,并未退回塞外。而是化整为零,如同一群饿狼,在边境线上游弋,不断骚扰我方屯田点,阻断商路。我方边军,兵力不足,且多为步卒,面对机动性极强的乌桓骑兵,疲于奔命,损失惨重。”
议事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蹋顿的这次突袭,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北疆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上。他打的,不仅仅是边境的村落,更是韩宇以民为本的立足之基,是那百万归心百姓的……安全感。
若不能以雷霆手段回应,百姓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便会被这股来自塞外的寒风,无情地吹灭。
“战!”高顺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如何战?”田畴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蹋顿所部,皆是骑兵,来去如风。我军主力,皆在无终、渔阳一带。大军开拔,粮草先行,等我们赶到上谷,他们早已遁回大漠。若我们派兵少了,又恐中了埋伏,重蹈边军覆?L。”
这,正是中原王朝,面对草原骑兵时,千百年来最大的困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韩宇的身上。
韩宇,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案上那副巨大的北疆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上谷郡以北,那片名为“白狼山”的区域。
“子泰,你觉得,蹋顿为何要在此刻,对我动手?”韩宇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与军事无关的问题。
田畴一愣,思索片刻后,答道:“其一,或为袁绍所使。蹋顿与袁绍,素有往来,袁绍欲借其手,为我制造麻烦,拖延我发展。其二,我北疆春耕大兴,流民归心,声势日盛,蹋顿感到了威胁。其三,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点,他饿了。”
“饿了?”
“对。”田畴点头,“乌桓部落,逐水草而居,生产力低下。往年,他们可凭战马,与我汉家,换取粮食、铁器、盐巴。自我军占据北疆,为防资敌,已断绝了大部分官方贸易。如今,我们治下,村落富庶,牛羊成群,在他们眼中,便是最肥美的……猎物。”
“说得好。”韩宇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饿了的狼,才会不顾一切地咬人。但狼群,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抬起头,看向高顺:“高顺。”
“末将在!”
“我给你,三千陷阵营,全员换装玄鳞甲,配备伏龙弩。再给你,一千匹战马,组成我北疆第一支骑兵。你的任务,不是去追,也不是去堵。”
韩宇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白狼山”之上。
“你的任务,是绕过他们的游骑,以最快的速度,奔袭白狼山——蹋顿的老巢!”
“围魏救赵?”高顺的眼中,精光一闪。
“不。”韩宇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斩草除根。”
“蹋顿,倾巢而出,老巢必然空虚。你此去,不求杀伤,只求一样东西——烧!将他囤积的草料、过冬的牛羊、他部落的帐篷,给我,烧得一干二净!”
“我要让他,从一头吃饱了的狼,变成一头,即将要被冻死饿死的……丧家之犬!”
“末将,明白!”高顺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
“子泰。”韩宇又转向田畴,“你立刻,派人,携重礼,去见辽西乌桓的单于,丘力居。告诉他,我韩宇,愿与他,结为兄弟之盟。我可以用上好的雪盐、精美的铁器,换他的战马。我还可以,帮他,成为整个乌桓草原,唯一的王。”
田畴的眼睛,瞬间亮了。
一打,一拉!
军事上,用最狠辣的手段,打残蹋顿的根基。
外交上,用最丰厚的利益,拉拢蹋-顿的死敌!
“蹋顿,不是饿了吗?”韩宇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的天空,声音,冷得如同塞外的寒霜。
“那我就让他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那个,决定谁能有饭吃的人。”
“传我将令,三日之后,大军,北上!我要用蹋顿的头颅,来祭奠我那上千枉死的百姓!也要让整个草原知道,我汉家的土地,不是他们的猎场!”
三日后,一支与这个时代任何军队都截然不同的部队,在晨曦中,悄然离开了无终县。
他们身披着暗光流转的玄鳞甲,阳光下,不见丝毫反光,只如一片沉默的黑色潮水。他们人手一具造型精悍的伏龙弩,背负着满囊的破甲箭矢。一千名骑兵,更是装备了特制的马槊与环首刀。
整支军队,行进之间,除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与马蹄声,听不到一丝甲叶的碰撞与喧哗。
沉默,却充满了足以让天地为之窒息的……杀意。
高顺,一马当先,腰悬佩剑,面沉如水。
这支由神兵利器武装到牙齿的复仇之师,将是韩宇的獠牙,第一次,向世人,展露出它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