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柳女在手机闹钟《如果云知道》的音乐声中醒来。
她起床调好了奶粉,滴了一滴到手背,测试了温度后,来到王国璋床前。
男人也醒了,他抱着王柳留,接过牛奶瓶,喂着留留。
小男孩贪婪香甜地吮吸着,发出了“吧叽吧叽”的声音。
王国璋深情地望着女人,欲言又止,又低头凝视着留留。
清晨,那香海旅游度假区在海雾中醒过来,风力发电的大风车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东方海天同色处,涌上了层层叠叠的云,在旭日辉映下,渐渐变成了橙红色,向人们昭告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王国璋早就醒来,他下楼去晨练并买早点时,接到了柳女的电话:
“大叔,你跑哪儿去了?留留喊爸爸呢。”
“我在买早点,等着我。”
几分钟后,王国璋赶了回来,柳女在门口等着给他开门,男人一进门,女人就抱住了男人并吊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国璋一手提着几杯豆浆,一手拿着一袋子早点,像个提线木偶:
“小姑娘,撒手,让我把早点放下。”
“不!就不!累死你!”柳女重复着两年前的话。
“累死,就没大叔了。”王国璋也不知不觉地重复着当时的话。
柳女接过了早点,王国璋却呆住了:这不是两年前的情景再现吗?那个小狗般柔顺,野猫般精灵的小姑娘怎么又在眼前了呢?
他摇摇头,向主卧跑去,见王诗诗抱着王柳留,正站在圆形观景台望着大风车。
听到声音,诗诗转身喊了声“爸爸”,留留双手向王国璋挥舞张开着,也喊着“爸……爸”。
父亲接过了孩子,留留一把就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奶粉喝了吗?”
“喝了,我喂的。”女儿答道。
她靠近爸爸耳边,对父亲说:
“爸爸,你昨晚怎么没和小妈妈睡在一起,她可是您亲儿子的亲妈妈呀!”
王国璋愣了一下,回应道:“她说我们还未来得及结婚,我就走了。”
知道内情的王诗诗知道自己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叹了一口气。
柳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大叔,诗诗,吃早饭了。吃了饭,我们租车去环海大道。”
……
威海环海大道,这个蜿蜒穿行在被誉为中国最美海岸线的海滨公路,金色海滩,黑松连绵,风车行行,楼宇闪现,像一条彩虹,串联起了威海风光风景的全要素。
柳女开着车,先从开发区迎宾大道向市区开,然后向北调转车头,行驶一段后,又调头往东,从三年前王国璋带她进入环海大道的十字路口驶入。
她将车子放慢了速度,边开边问着王国璋:
“大叔,想起来了吗?这是环海大道,我们第一次来威海走过的地方。”
车子一会儿在高楼大厦中穿行,一会儿又在山道行驶,一会儿钻进了黑松林中,一会儿豁然开朗,来到了海边,路边是卖海鲜的渔民,海滩处是赶海的男女老少,海潮“哗哗哗”地向岸边拍来。
拐过一个弯,下坡处,远远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大风车。
看着相同的景物,王国璋头脑“嗡嗡”响着,头炸裂般痛了一下,他脑海里霎时跳出了两年前的一段记忆——
“大叔,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那香海,我有房子在那里,那香海有个有名的露营营地,我们先回家,晚上去露营地寻找目击者。”
“啊?你还有房子在这里?结婚后,我们年年都可以带着孩子来避暑了。”
“是的,还要请上柳董,一道来。”
“哟!还没喊爸呢,就这么孝顺了!”
“那是必须的,哈哈哈!”
“哈哈哈……”
……
时过境迁,王国璋想不起来为什么他要来威海?和谁来威海?
就像护理他的俄罗斯护士安娜曾经问过的一样:
你怎么到的渔船上?你为什么会在渔船上?你撞到什么才导致的昏迷?
他没有记忆,想不起来,也说不出来。
但他记得:在他回国前的那天晚上,他俩站在前甲板上,安娜两手放在他肩上,弯弯细眉下,扑闪着一双贝加尔湖湖水般深蓝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花蕊般垂下。
她不无惋惜凄美地说:“大哥,你真不想和我回美丽的莫斯科吗?那里有莫斯科红场,有克里姆林宫,有圣瓦西里教堂,有俄罗斯国立图书馆,有俄罗斯歌曲,更有你的俄罗斯妻子。我喜欢你,我爱你!”
王国璋苦笑了下,思绪又回到了现在。
此情此景下,三年前的相同场景在他脑子闪了一下,一年半前的场景也闪了一下,因为失去记忆前,他好像在这里停过车,那是一个狂风暴雨天,他印象深刻。
“小姑娘,停车。”
王国璋走下了车,前后左右看着,他脑子一片混沌,他既渴望抓住那些丢失的时光,又害怕拼凑起记忆的碎片。
柳女也下了车,她望向男人,见他一脸迷惘,便善解人意地说:
“大叔,不要为难自己了,恢复记忆是需要时间的,走,我们去鸡鸣岛寻访故地。”
小车驶过玉兰湖的入海口茅子草口公路桥时,柳女放慢了车速,在国家AAAA级那香海国际旅游度假区大门口停了下来,片刻后又往前开去。
走到洲际饭店时,小车折了回来,重新按着三年前的路线又走了一趟。
王国璋回国到威海虽然两个多月了,也经常一个人散步到此,但没有触动任何回忆。
但今天的车游环海大道,却撩起了他的一些记忆片段。
对!两年前,他也是开着车过来的。
气氛有点沉闷,王诗诗在后排逗着王柳留玩,又把带响的毛绒玩具递到留留手上,留留玩着玩着,不玩了,把玩具摔到了座位上。
“爸……爸……”
王柳留坐在王诗诗的腿上,可能有点久了,他感到了些枯燥落寞,便向副驾驶座上的爸爸喊着伸着双手。
王国璋头昏脑胀,也想换换脑子,便侧身将儿子接了过来,让他面朝前站在座位上,双手卡托着他的腋窝,又用下巴的胡茬子挠他的后脖颈。
留留兴奋了,站在父亲双腿间,高兴地不断往上耸着,手舞足蹈,嘴里还“啊啊啊”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