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希气定神闲的样子,小桃也安下心来,对自家小姐越来越崇拜的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干活都越来越有劲儿了,简直能把地里的老黄牛赶到树下坐着,她自己套上犁耕两亩地。
就在她准备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时,穆希对她招招手:“小桃,你过来。”
小桃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计,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乖巧地趴在床边:“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穆希摸摸她的脑袋,道:“别忙活了,过来和我一起休息吧。”
小桃睁大眼睛:“小姐你是说……”
“和我一起睡吧。”穆希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躺下。
小桃有些慌乱:“小、小姐,这、这有点,不合规矩……小桃,小桃只是一个丫鬟,这样不好吧。”
穆希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小姐,那么我的话就是你的规矩,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快点睡觉。”
小桃闻到穆希身上的清香,有些脸红,道:“嗯,这个,那个,要不我还是起来吧,房里,那些送来的东西还没整理好呢。”
“这个你别管,翠袖不是说了吗,明天会再拨三个丫鬟过来,到时候,这些杂活就交给她们做,你只管贴身伺候我——明天,你可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丫鬟了,记得对那些新来的丫鬟拿出点气势,可不能再这样唯唯诺诺的,看着像个谁都能揉两把的糯米团。”穆希打断了她的话,她心中既然认定了小桃是她的人,是原主留给她的责任,那么她就一定要将这个呆傻的小丫头看顾好。
小桃一脸茫然的同时又对“即将成为大丫鬟”这个事实感到紧张:“啊?糯米团……我、我像糯米团吗,这应该不太好……那我,我会努力的,嗯,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大丫鬟的,就像翠袖姐姐那样的。”
想起翠袖精明能干的样子,小桃忍不住心生向往。
穆希笑了笑:“你是睡之前犯糊涂了吗?说话颠三倒四的。”
“我说话颠三倒四吗?”小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定是因为,因为小姐对我太好了,让我幸福得犯糊涂了。”
这就觉得很幸福了吗,还真是个容易知足的小丫头……穆希笑着,随口反问一句:“真的吗?”
小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的真的!小姐您不仅变得又聪明又厉害,还对我这么好,我上辈子肯定是一个很积德的人,嗯,我这辈子也一定要多做好事,争取下辈子还遇见这么厉害的小姐。”
穆希笑道:“在你眼里我真有这么厉害啊?”
她高兴的同时,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叹道:小桃,原来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姐,其实已经离你而去,恐怕再也没有重逢之日了。
小桃两只眼睛里简直冒着星光:“当然了!今天就连老爷老夫人重视起小姐来了,要您好好准备,等着去参加给江陵王接风的宴席,您当然是最厉害的小姐!”
说着,小桃脸上又露出向往的表情:“说来,那可是一位王爷,一位皇子诶!我听府里说,那位江陵王虽然年纪轻轻,只将将十八岁,但是已经建立了很多战功,现在西南那边的叛军蛮族听见他的名号就害怕!而且,最重要的是,据说他长得非常俊美,好看到上战场的时候要戴上面具遮住脸才能威慑敌军。”
穆希现如今对大承皇室的人没有半点好感,随口问道:“哟,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你看上那个江陵王了?”
被这样一打趣,小桃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小、小姐!您您您说什么呢!我只是听说了很多江陵王的事情,对那种长得好看、年纪轻又很会打仗的人有点、有点好奇和崇拜而已啦!!!我我、我怎么会对那种,那种一看就遥不可及的皇子殿下有非分之想嘛!!!您,您不要打趣我了!!!”
看她急的手舞足蹈,被逗乐的穆希也就不再戏弄她,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江陵王不及弱冠,便已能带兵平叛,这般的少年英雄,确实是人人都会好奇。”
“嗯,嗯!人人都会好奇的!”小桃重重点头,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和尴尬,想了想,又补充道,“老爷、老爷今天过来的时候也很好奇的样子,和我们说了不少江陵王的事情呢!”
穆希心中冷哼,自是知道沐有德心里是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够成功引起江陵王的注意,那老家伙今晚怕是就要做起成为皇亲国戚的美梦了。
不过穆希此时此刻想起大承皇室,满心满眼只有怨愤,除了已经身死的表兄,也就是前太子,她现在对所有姓顾的都没有好感,即便这个所谓的江陵王在她死前籍籍无名、大概不曾参与过围剿穆氏,又端着个少年英雄的架子。
“啊,老爷说过,要小姐你在接风宴上好好表现。小姐你紧张吗?要、要迎接江陵王殿下什么的……”小桃想起沐有德说过的话,又紧张起来。
不过就是个当打胜仗的小郡王,有什么好紧张的……家中时常往来三公九卿、皇亲国戚的穆希打心眼里觉得这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还好。唉,我困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吧。接风宴上有什么幺蛾子都无妨,反正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闭上眼,语气敷衍至极,“管他什么王爷公子的,说到底,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小郎君,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穆希便不再搭话,摆出一个舒适的仙人睡姿,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小桃看着自家小姐安然入睡的侧脸,不敢再发出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屋子里还没收好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只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美好的梦,生怕这样的好日子一醒来就没了,又隐隐期待着,她和小姐今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她小心地替穆希盖上薄毯,心中默默祈祷:观世音菩萨,池龙王,灶王爷,后土娘娘,土地公,月老,织女……各路大慈大悲的神仙们,求你们保佑我和小姐,保佑小姐在接风宴上安然度过,保佑我们这辈子都过得很好。
翌日清晨,小桃刚刚服侍穆希梳妆完毕后,院门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穆希正倚对镜抚弄发间的银簪,闻声抬头,透过半开的窗户,只见翠袖领着三个丫鬟正穿过庭院向主屋走来。
“小姐,翠袖姐姐带人来了。”小桃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扯了扯滚了红边的新衣,“我、我这样看起来像个大丫鬟吗?”
穆希轻笑,伸手替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样子上有点像了,但是神态还不太行,你得摆出点威严。总之,你只要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这院中名副其实的大丫鬟,除了我,没人能甩脸色给你看就行。”
小桃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嗯!我、我记住了!”
说话间,翠袖已走到门前,在门外恭敬地福身行礼:“大小姐,老夫人爱重您,体恤您大病初愈,命我挑了三个伶俐的丫头过来伺候您,请您过目。”
穆希挥挥手,让小桃去开门,心中冷哼一声:按沐府的规矩,每个小姐的院里都该有四个丫鬟,可原主这个身份最为高贵的嫡出小姐却只有一个小桃在身边伺候,这家子的长辈真是实打实的刻薄。
房门打开后,翠袖领着三名少女走进来,领着她们集体向穆希行礼。
穆希端坐在主位上,微微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翠袖身后的三个少女,她们年纪都与小桃相仿,约莫十四五岁,穿着沐府统一普通丫鬟服饰,低眉顺眼地站着。
“有劳翠袖姑娘走这一趟。”穆希声音不疾不徐,“不知这三个丫头原先是做什么的?”
翠袖笑着,一一介绍道:回大小姐,这个头最高的名叫松月,原是书房那边的洒扫丫鬟,手脚勤快;这眼睛最大的名叫竹玉曾在厨房帮工,做事稳妥;这个子最小的名叫梅若,是新买进府的,还没分配过差事。
穆希心中了然,很快有了判断和盘算。
“小桃,给翠袖姑娘看茶。”穆希淡淡吩咐。
小桃连忙应声,动作麻利地沏了杯茶递给翠袖,交接的那一瞬间,从袖中抖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递到翠袖手里,翠袖大喜接过,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诧异——这小桃似乎也机灵了不少。
“多谢小姐,”翠袖喝了茶后,“奴婢还要赶回去服侍老太太,这厢就先告退了。”
穆希点点头:“翠袖姐姐是祖母身边的人,自然忙碌,我也不敢多耽误您,不过还请您在祖母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翠袖摸着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喜笑颜开:“自然,大小姐这般机敏聪慧,谁能忍住不夸呢?”
又寒暄几句后,穆希令小桃送客,待翠袖走后,坐在椅子上的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个新来的丫鬟。
“你们三个,报上名字,年龄,籍贯,以及擅长什么。”穆希的声音冷了几分,整个屋内的温度都随之冻结。
站在最左边的高个丫鬟上前半步,福身行礼,眼中闪着机灵的光:“奴婢松月,今年十五,原是苏台人士,因家乡遭灾,一路流落到兰城后,被叔父卖进了沐府。之前在府中书房那边负责扫洒庭院,识得一两个字。”
她说话时眼睛不时偷瞄穆希,虽然姿态恭敬,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不是个安分的。
中间的大眼睛丫鬟紧接着行礼:“奴婢竹玉,今年十三,兰城本地人,之前在厨房做了两年帮工,会做些小吃和零嘴。”
最后一个丫鬟最为紧张,行礼时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奴、奴婢梅若,十、十二岁,也是兰城本地人,奴婢是新、新进府的,什么都不会,但、但会用心伺候小姐。”
穆希将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已有计较,她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既然到了我这院里,有几条规矩,你们须得牢记。”穆希的声音不重,却字字清晰,“第一,忠心不二。你们既然跟了我,我这院里的事,便是你们的事,你们的事也是我这院里的事,必须认真做事,不得打马虎眼。
三个新丫鬟齐声应是。
“第二,各司其职。该谁做的事就谁做,不得推诿,也不得越权。”
“第三,”穆希的目光忽然锐利如刀,“我平生最恨欺上瞒下、阳奉阴违之人。你们若有什么小心思,趁早收起来。在我这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屋内一片顿时寂静,连小桃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那三个丫头更是震惊——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大小姐,此刻散发出的气势竟让人不敢直视。
穆希见震慑效果已达到,语气稍缓:“当然,做得好自然有赏。月钱之外,逢年过节另有贴补;若对我忠心耿耿,我必将投桃报李。”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是御下的基本之道。果然,三个丫鬟的表情都松动了几分,竹玉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期待。
“小桃。”穆希忽然唤道。
“小姐。”小桃连忙上前。
“从今日起,你就是这院中名正言顺的大丫鬟了,她们三个都由你直接管理。”穆希故意提高了声音,“你去安排一下,再带她们熟悉熟悉院子。”
小桃瞪大眼睛,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但在对上穆希鼓励的目光后,慢慢挺直了腰背。
“是,小姐。”她转身面对三个新丫鬟,声音虽还有些发颤,却已经能稳住调子,“松月,你继续洒扫庭院;竹玉,你管小姐的小厨房;梅若,你先跟着我学规矩,暂时负责端茶送水。”
说完,小桃颇为紧张地看向穆希,眼神分明是在说:小姐,我做的怎么样?
穆希微微点头——这分配还算合理,小桃把毫无经验的梅若带在身边,既能教导最好调教的新人,又能防止松月和竹玉联手欺生。
小桃松了口气。
待安排完毕后,穆希起身有些慵懒地道:“既然安排好了,小桃,过来给我捏捏肩——你们三位就先下去熟悉自己的活计吧。”
三个新丫鬟齐声应是,各自退下,待房中只剩两个人时,小桃长舒一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
“小、小姐!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没有给您丢脸吧?”她紧张地抓着穆希的袖子问道。
穆希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做得不错,就是声音还有点抖。记住,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可以傲起来、横起来。”
小桃重重点头:“嗯嗯,我会努力的!不过小姐,那个松月,我总觉得她眼神不太对劲,好像,总是在打量小姐……”
穆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观察得不错。松月是书房过来的,还略懂些文墨,恐怕没那么简单。你平时多留意她,但不要打草惊蛇。”
她又道:“竹玉看起来挺规矩,可以重用;梅若年纪小单纯,该好好教导。”
小桃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穆希对着小桃笑了笑:“记住了,那你可得尽快适应大丫鬟的角色,帮我管好这个院子。
小桃认真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穆希看着小桃认真的表情,心中微暖,这孩子或许不如春棠机灵,但忠心耿耿,又是原主留下来的,所以她不仅要护这小丫头周全,还要将她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好,不过先不说这个了,父亲给我请的夫子应该快到了吧?”穆希换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