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岚山的护山大阵历经多日修补，陈清风几乎耗尽了一个上品阵师该有的全部手段。
从阵基加固到灵气节点重塑，从防御纹路增补到隐匿禁制优化，但凡他职责范围内的事，皆处理得妥妥帖帖，未有半分疏漏。
至于那牵动整个松岚郡气运的核心阵法，陈清风半点也不会过问。
他准二阶阵师的秘密，不到筑基期，断然不能让慕家知晓。
毕竟慕家大阵被破，他出了不小的力。
若是让慕郁剑知道了，不晓得会造成什么后果。
陈清风收妥丰厚报酬后，便不再多问，精心购买了一批适合山地栽种、长势稳健的品种灵药，打算带回落云峰的药园里精心培育，日后留着自用。
陈清风得闲返回青山府，还没歇息两天，就又接到了慕家传来的新安排。
此前宋家带头叛变，牵扯甚广，一场声势浩大的内乱下来，死的死、逃的逃，尤以落枫、赤礁两府参与叛乱的修士最多。
即便根基相对稳固的青山府，修士数量也硬生生折损了三四成。
修士锐减，上缴给松岚郡的俸禄自然凑不足数。
慕家为了填补空缺，也为了长远发展，只得另寻出路。
他们要大力培养仙苗，挑一些有灵窍的凡人培养，种植灵稻、缴纳供奉，以补用度之缺。
陈清风被委以重任，暂且代管落枫、赤礁两府之事。
这两府皆是实打实的大府，疆域辽阔远超青山府。
青山府不过两千余村，而落枫、赤礁两府各自下辖的村落竟多达一万有余。
这些村落大小不一，小的仅有几百口人，大的则有两三千丁口。
仙苗虽然稀有，身怀灵窍者概率不足万分之一，但架不住人口基数庞大，真要细细筛查下来，还真能找出不少灵窍子来。
这一日，陈清风驾着风，带着陈平安立在空中，来观摩此事。
下方的山坳里，处处可见有序排队的凡人，正接受着修士的灵窍检测。
这筛查仙苗的琐事，陈清风自然不会亲力亲为，早已全权交由李暖春打理。
这丫头虽是跟着陈清风长大，平日里常伴左右，也常接触慕家小姐这般富贵人家，倒真练出了几分处事的威严。
只见她手持测灵玉牌，神情严肃地调度着下方的修士，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检测事宜，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主事者风范。
下方，一个被查出有灵窍的汉子突然兴奋大喊：
“我有灵窍！我能当仙人！我能当仙人！”
这汉子看着约莫三十岁，此刻激动得浑身发颤，嘴里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
“嚷嚷什么，安静点，到后头等着去。”
李暖春虽是个年轻丫头，可这一嗓子落下，那汉子登时就住了嘴，连忙恭恭敬敬应了声，按着吩咐退到了后面。
陈清风瞥了眼下方，转头对陈平安说道：
“这些测出灵窍的人，慕家会赐下仙法，不过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法诀。
他们就算入了仙道，修为也多半卡在炼气初期，顶破天也就炼一道杂气，这辈子都得给慕家种稻纳贡。
可即便这样，也远比当个凡人要强得多。”
陈清风趁机教些陈平安些处事用人的道理，让他明白这世界的运转规矩。
“慕郁剑收你为徒，的确有几分真心。他是真正的天骄，有他教你剑法，我也放心。”
陈平安点着头，只是眉毛微微蹙着，有话想问的样子。
先前徐长岭带人攻打松岚山的惨烈景象，死了那么多人，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转头看向陈清风，满是困惑地问：
“哥，不是说咱们‘青、云、姜、溪’四国属于仙道，‘越、炎、天罗、风都’四国是魔道吗？
可为什么，我们仙道之中，也有这么多纷争厮杀？”
“道统才分仙与魔，和你我这样的小修无关。”
陈清风抬手指了指下方蜿蜒如长龙的凡人队伍，目光沉静：
“我们于仙宗而言，便如这些凡人于你我一般，有用时召之即来，无用时便晾在一旁。
凡人为了一条船、一块田就能争得头破血流，可这些纷争，于你我不过是过眼云烟，哪家凡人丢了性命，我们何曾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悠远：“真正的‘仙’，是长青化木真君那般的存在。
唯有到了那样的境界，才算踏足真正的仙道，一念可定修仙界风云，一挥手能改万灵格局。”
“我们所处的‘中仙’，不过是在真君治下，比南边魔道多了几分仙道规矩罢了，但本质并无不同。
徐家与慕家，为那座洞天打生打死，但只要他们闹得不过分，仙宗不会插手，甚至都懒得过问。
正如同我懒得去管下方那些凡人的鸡零狗碎一样。”
陈平安望着下方熙攘的人群，缓缓点头，将那句‘道统才分仙与魔’在默念了一遍，深深记在心中。
......
“林老这是为何叹气？”
陈清风到林老头家中做客，听他不住长吁短叹，便笑着问道。
“唉，别提了！”这老头连连摆手，满脸无奈：“我家这些后辈，没一个争气的，如今只能指望月柔这丫头了。”
他妻妾子女众多，到了重孙辈，单是重孙、重孙女加起来就有上百个，可这么些人里，竟没一个开了灵窍的。
林家几代人算下来，也就林月柔一个有灵根的。
“陈大哥，喝酒。”林月柔端着食盒走来，里面盛着灵酒灵果。
“多谢。”
陈清风颔首一笑，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府主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林老头话锋一转，笑呵呵道：“我听闻慕家有意将清梅小姐许配给你，不知何时能喝到府主的喜酒？”
“我并非抗拒道侣，也不喜做那孤家寡人的散修，身边有伴才有意思。”
陈清风放下酒杯，缓缓说道：“只是我志在筑基，在那之前，暂不打算谈及男女之事。”
如今他已修至炼气巅峰，再装作什么修普通法诀的普通修士没什么意义。
“府主好志向！”
林老头捋着花白胡须，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颇有些自得：“老头子我修为虽不济，但这双老眼，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准头的。”
陈清风却话锋一转，笑道：“晚辈倒有件事，想向林老请教一二。”
“唉！府主可千万别提‘请教’二字！”
林老头急忙正色道：“老头子我不过是活的年岁久了些，听的流言逸闻多了点罢了。府主有何要事尽管说，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陈清风见他一脸严肃，便摆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林老，是否曾听说过‘梭虚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