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洞内,狐狸正抱着一坛酒不肯撒手。
它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嘿嘿,这酒滋味真不赖!”
一旁的小犬叼着个空碗,围着狐狸哼哼唧唧转圈圈,显然也馋得紧。
陈清风走过去,伸手将酒盖牢牢盖上,板起脸训道:“一天只能喝一碗,不许贪多。”
自打上次林月柔给这俩小兽尝过她家的青竹酒,麻烦就来了。
那青竹酒香醇浓厚,入口甘甜,半分辣味也无,两小兽尝过一次便再也忘不掉,日日缠着陈清风要酒喝。
可酿酒费钱费力,总不能一直白蹭林月柔的。
陈清风没法,只好给它们买了两坛解馋。
狐狸轻巧地爬到陈清风肩头,贱兮兮地开口:
“我瞧着那慕家怕是看上你啦,想让你当他家姑爷呢!”
它心直口快,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里闪着贼光。
“依小爷看啊,你还不如跟那酒姑娘凑一对呢,小爷喜欢她!”
“汪汪汪!”小犬立刻跟着叫了起来,尾巴摇得像朵花,显然是在附和狐狸的话。
“蠢狗也喜欢她,俺俩这眼光可不差!”狐狸得意地晃着尾巴。
“什么酒姑娘,那是林姑娘。”
陈清风无奈地敲了敲狐狸的脑袋,又点了点小犬的额头。
“我看你们俩就是馋人家的酒,为了口好喝的,就想把我给卖了!”
狐狸被敲了脑袋,只哼唧了两声。
它见陈清风脸色不大好看,凑过去用尾巴轻轻扫他的脖颈,软乎乎道:“两脚兽,你咋啦?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能开心么。”陈清风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前陈望峰与他闲谈时,有意无意提过些往事。
陈望峰说,若不是靠着慕家扶持,他既突破不了炼气中期,也练不成‘小木清气’。
陈清风当时便隐隐觉得这话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起初也只当陈望峰是随口闲聊,没往深处想。
他当时还暗自嘀咕:自己又不是慕家女婿,陈望峰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可直到今天交易会上,陈望峰主动问起他的年龄,提起婚嫁之事。
陈清风这下总算是看清了。
慕家分明是想拉拢培养他。
慕郁剑安排陈望峰这个赘婿来这,心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他入赘慕家。
“一想到将来若是慕家真的施压,逼我入赘,我该怎么拒绝才好...”
陈清风揉了揉眉心,满是头疼。
“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嘛?白送个媳妇给你,你还不乐意?”狐狸没懂他的愁绪,反而嘻嘻笑了起来。
“蠢狐狸,给你找个母狐狸当媳妇,你要不要?”陈清风瞪了它一眼。
“那可不行!小爷要找就得找自己喜欢的!”狐狸连忙摇头。
“那你还说!”陈清风抬手又敲了下它的脑袋。
他想当自在的人, 并非笼中的雀。
陈清风目光空洞,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修为太低。”
虽然顶着府主的身份,看似风光,实则半点不由人。
“修为太低...”狐狸耷拉着耳朵重复了一句。
小犬也垂下尾巴,跟着露出苦恼的模样。
“难怪你平时这么认真修炼。”狐狸闷闷地说道。
以前它总爱找陈清风玩闹,可每次去,陈清风不是打坐修行,就是见他对着阵书琢磨,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自从修行以来,陈清风心思一向很重,许多话藏在心里。
今天当着两小兽的话,他实在忍不住,想要说些心里话。
“没踏上仙途那会儿,每次天上有流光飞过,村里的大人就会按着我的脑袋,让我对着流光磕头。
尤其是洞天坠落的那段日子,来往的修士极多,于是我跪了一次又一次。
每次膝盖触地的时候,我都在想,我要跪到什么时候。
我今天可以跪,明天也可以跪,但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要跪。
我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成了仙人,是不是就不用再这样跪着了?”
陈清风缓缓说着心里话。
从陈望峰的身上,他隐约感受到了来自慕家的压力。
那是一种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和当年被迫下跪时如出一辙。
他本命窍在眉心,过目不忘,悟性超群,的确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但是现在,慕家看上了他这颗好苗子。
“小爷以前天天饿肚子,那时候觉得,能填饱肚子就是最幸福的事了。现在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小爷也就满足了。”
狐狸原本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天天吃上一只肥鸡就心满意足。
可一想到陈清风说的‘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再联想到自己可能被硬塞个不喜欢的母狐狸,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哎~”狐狸尾巴都晃不动了。
“呜呜~”小犬也埋着头,发出低落的呜咽声。
陈清风深吸一口气,笑道:“所以啊,我们更得好好修行。”
他声音轻却有力:“我此生只求一件事,不向任何人低头下跪!”
“那小爷也要认真修行!以后要成最厉害的大妖,谁也别想逼小爷做不喜欢的事!”
狐狸猛地挺起胸膛,像是下定了决心,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汪汪!”小犬立刻跟着叫起来,尾巴重新竖起来摇得飞快,满是雄心壮志的模样。
“好,以后两脚兽当最厉害的人王,小爷当最厉害的狐王,蠢狗则当最厉害的犬王!谁也不能让咱们三个做不想做的事!”狐狸凑过去,用爪子拍了拍小犬的脑袋。
“对,咱们三个以后要成为大修、大妖!”
陈清风难得兴起,和两小兽豪言壮语,痛快吹牛,说着狠话。
经此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陈清风只觉得心头像是卸下了一块压了许久的石头,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他素来心思深沉,向来习惯把事情闷在自己心里,从不轻易对人言说。
可今天对着狐狸和小犬这两个小家伙,将一些藏在心底的顾虑与过往想法轻轻道出之后,那些憋了许久的郁结也消散了许多。
当晚,陈清风如常盘坐在蒲团上,运转《千映幻心诀》。
往日里,修行这门法诀,总像是有无形的阻滞,需得他凝神静气,反复重复,才能勉强推进。
可今日,他刚一催动法诀,灵力便顺着经脉一路畅行。
那些曾让他头疼的艰涩之处,仿佛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灵力流转间顺畅得超乎预期。
他微微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原来修行这门法诀,需要一份通透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