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那边的天跟这边山里完全不一样，这会儿都飘着雪花子了。
英英接完电话之后两只手迫不及待的钻进了手套里，不由自主的把刚刚拉下来的围巾往上拽了拽。
坐着的摩托车停了下来，她穿的跟个棉花包子一样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骑摩托车的年轻小伙子把车子停放好，两个人进了一家川菜馆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对方是来接她下班的，下班去吃个饭 然后再送她回她跟朋友合租的地方。
“家里打电话让你回去过年吗？”也没两天了，这会打电话过来，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英英嗯了一声。
“其实可以回去看看，等以后毕业了参加工作了事情就更多了，并不是有寒暑假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英英叹了口气：“这两天店里正是忙的时候， 既然答应了人家要干到大年初二，那肯定就不能食言。”拿了人家的高额加班费，怎么能说走就走？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太想回去，回去家里面总觉得很窒息。”
“他们，对你不好？”
英英摇了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菜单，就划了一个又推了回去：“挺好的，都特别好。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家里的情况吗？”
“嗯。”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至少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
但是后来一想，那是上辈人的事，不管怎么过都不是他们这一代人能干预的，能理解的。
“我妈比我大伯小很多，说起来他们是夫妻俩，我大伯真的是拿当小孩一样，惯坏了。
什么事情似乎都得按着她想的来，不按照她想的来就不高兴。
然后边上的人就都会说，说什么她不容易，身体不好，不要惹她生气，巴拉巴拉的一大堆。
我一直不能理解，人一辈子谁没有个坎坎坷坷，难道就她不容易吗？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不在了，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这算什么不容易？就算是我爸爸在，她跟我爸爸过到现在，未必就有她跟我大伯在一块这些年过的幸福。
她要是不容易，那什么才算是幸福？”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能理解她跟你大伯在一起，所以对她有意见。”
“确实不能理解，但我努力的尊重。人家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理解不理解的都不重要。
就是早先的时候跟同学聊起来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一不小心说出来，看着同学的差异震惊的眼神就有一种异类感。
总觉得过于惊世骇俗了一些。
让我本能的觉得他们的结合是不正常的。
所以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慢慢的也都想开了。
谁跟谁能过到一辈子呢？都要分开的，所以相互都别干涉。
看不惯就远离，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她妈自己说的，等她够了18岁就再也不管她了，成年人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来的话得算话才行。
她原本觉得自己一刻也过不下去了，只想着出去打工远走高飞。
后来发现拼一拼忍一忍，考出来也算是远走高飞。
老太太看起来问题不算太大，但是她这个年纪，就怕有个头疼脑热的。
又发烧又咳嗽的，折腾了一个多礼拜，在医院里挂了一个礼拜的水。
用大夫的话来说，要说致命的大毛病暂时看不出来，毕竟镇上的设备也就那样。
但是，人老了就跟那机器用时间长了一样，各个部件都退化了，说报废就报废，早晚的事情。
要想好，还是要带去大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老太太不愿意去遭那个罪。
在镇上医院拍了个ct都把她吓得要死，感觉像是要上刑场一样。
一听说要送她去市里，死活都不愿意去。
甚至说出了“要是嫌我死的太慢了，不如现在把我活埋了”这种话。
也不愿意在正常医院多待，咳的没有那么狠了，没有再继续发高烧，就闹着要出院。
平时有多好说话，一生病到了医院里就有多难说话。
说是老小孩，老小孩，真的比小孩子难搞多了。
出院之后，高明海就把早先的那张钢丝床搬进了她的屋里。
然后拿了褥子在上面铺好。
老太太躺在那里喉咙里还呼噜呼噜：“这大冷的天，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晚上过来睡，在这边陪着你。”
他可不像这个老娘跟他丈母娘似的，生儿育女一辈子，临了断气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虽然说这样想有一种诅咒对方现在就死的感觉，但是他真的有点怕。
毕竟70多岁的人了。
下一刻老太太就给了他致命一击。
“我不稀罕你陪我，花溪说你晚上睡觉打呼噜，吵死人了，你在这里我睡不好觉。”
高明海：？？？Σ(?д?|||)??
“我什么时候打过呼噜？”
“你睡着了你怎么知道？祸害的都是枕边人。”
高明海气呼呼的走了。
转身就去找花溪秋后算账：“我睡觉打呼噜？”难道就没有例外吗？人上年纪睡觉都这么讨人厌？
他也还没老到那份上吧？
花溪本来睡眠就不好，他这要在打呼噜，那一晚上就别睡了。
花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没有经常打吧，就偶尔，有时候睡的姿势不对可能会。”
高明海轻轻松了口气：“如果吵到你，你记得喊我一声，我换个姿势可能就好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
原本还难受着呢，这一打岔一下子就又翻篇。
“我弄了一张小床，打算年前后这段时间过去陪娘住一段时间，结果被嫌弃了。她说你说的我睡觉打呼噜吵死人了。”
不是，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完全没有印象了好吧？
两个人的事情怎么可能拿到老太太跟前去说呢？
“她可能是借口，不想让你白天那么忙，晚上还守着她。”
“我是真不放心她，你听她呼吸的时候，喉咙里都呼噜呼噜，还咳个不停。万一夜里有点什么事情，跟前没个人，就麻烦了 。”